“放學了嗎?”柳蘭茜問。
“剛坐上車,老陳今天沒遲到,已經(jīng)在路上了。”柳韻詩說。
柳蘭茜并不是查老陳的崗,她說:“你別回家了,直接去國豪等我,我馬上也過去。”
柳韻詩一怔:“去國豪干什么?”
柳蘭茜沒好氣的說:“今天原振又要去國豪吃飯。咱們一起過去吧,多陪陪他的寶貝女兒。”
柳韻詩掛了電話,心里又羨慕又嫉妒。
她媽媽年輕時候不懂事,讓個學校里的小痞子搞大了肚子,就一起輟學生下了她。小痞子倒是說話擲地有聲,說會當個有擔當?shù)哪腥耍涯贻p的柳蘭茜感動得眼淚汪汪的。可光靠用嘴說,并不能擔當起兩大一小三個人的生活。很快他就受不了跑了。然后柳蘭茜丟下她,也跑了。
她小時候其實是跟著外婆長大的,日子過得非常拮據(jù),接近赤貧。直到上了小學,柳蘭茜混出點人樣,開始拿錢回家給外婆,日子才好了起來。前幾年外婆去世了,柳蘭茜把她接到身邊,她才知道媽媽過得很光鮮。從此,再也不想回那個棚戶區(qū)里破瓢爛碗的家里了。
她也曾問過自己親爹的事,有一次追問得狠了,柳蘭茜一生氣,揪著她開車就去了省里的一個縣城,指給她看了一個男人。
那男人開了個巴掌大點的小賣部,他坐在小賣部門口的馬扎上和一群游手好閑的人打撲克牌,偶爾來了顧客才起來收個錢。還為一個顧客究竟是給了他一張五元還是一張十元吵了起來。
天氣太熱,他穿著跨欄背心,掀起來露出鼓鼓胖胖仿佛孕婦般的肚子,不知道是汗還是油,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柳蘭茜長得好看,柳韻詩自己也長得好看,她一直以為,她親生的父親也該是好看的。可遠遠的看著那個油亮亮的胖肚子和男人軟塌塌的臉頰,她在夏日的陽光里仿佛中了暑氣,胸口憋悶,煩躁欲嘔。
柳蘭茜漠然地說:“那個就是你爸,你要愿意跟他也行。”
柳韻詩聽了這話,驚恐地捉住她的手臂,再不敢放開。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沉默,后來實在憋不住,問:“你為什么……”找那樣一個男人。
明明柳蘭茜長得這么好看!
“因為中學時候,他又酷又帥,打起架來不要命,特別勾人。”柳蘭茜淡淡地說,沒有一點懷念。
車子開回琛市的時候,她說:“你以后挑人的時候眼睛亮著點,看人別光看臉,別學我。好好學習,讀書讀出點樣子來。”
跟著媽媽,吃穿用度都好,只是柳蘭茜的男人總是偶爾才來,并不長住,而且……不是同一個男人。時間長了總會被鄰居們看出端倪,被指指點點。柳韻詩初時還覺得難堪羞恥,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被指指點點怕什么呢,貧窮才更可怕。
所以討好原嫣這件事對柳韻詩來說,其實并沒有多么的為難。但柳韻詩真的羨慕原嫣的出身,羨慕她有這么棒的爸爸。又帥又多金,不說話光拿眼睛看人,都能嚇得她不敢吱聲。
羨慕積聚在心里,太多太濃,就成了嫉妒,又自怨自艾,自憐身世。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抬頭說:“老陳,不回御園了,去國豪。”
國豪酒店跟立安離得那么近,這一小會兒功夫,車子都已經(jīng)開過國豪了。
老陳微怔,說:“大小姐住的那個國豪酒店嗎?”
柳韻詩說:“對,我媽和我過去,陪原嫣吃飯。”頓了頓,又說:“讓她開心點。”
這司機在原家資歷這么久,說不定會跟原振打小報告什么的,柳韻詩在他面前說話就多了個心眼。
你們?nèi)チ耍替滩挪粫_心好吧。老陳心里嘀咕著,但也只能打方向盤調(diào)了個頭,又往國豪方向開去。
柳韻詩忽然又問:“原叔叔挺疼原嫣的哈?”
老陳心里頓時明鏡似的,說:“獨生女啊,能不能疼嗎?原嫣就是原總和方總的眼珠子。原嫣小學時候,在學校里磕傷了,原總接到電話二話不說,丟下國外剛下飛機過來的客戶就飛奔到學校去了,一看,就是腿上蹭破了皮兒。原嫣要說想爸爸了,原總多忙都趕回去陪她吃飯。”
說完,從后視鏡里瞥了一眼。
柳韻詩羨嫉交加。
媽媽說的對,她們果然還是低估了原嫣的分量。她原來覺得,由媽媽來哄好原振就行了,現(xiàn)在看來,她還是得好好哄著原嫣才行。
人跟人的命,怎么差這么多。
原嫣精神抖擻,路上買了杯熱奶茶,溜達著就回了酒店。
原振打電話過來:“我還有個會,你等我一起吃飯啊。”
原嫣說:“您要忙就算啦。”
原振低笑:“再忙也能擠出時間陪你。精神不錯啊?怎么樣,新學校還適應嗎?”
提起學校,原嫣眼神都不一樣了。
“發(fā)現(xiàn)一個厲害的家伙,我以為是個學渣,結果是個大大——大學霸。”她哼哼著說,“十月的月考居然比我還高一分。”
“喲,居然還有比我們嫣嫣還厲害的?”原振笑著安慰她說,“你才剛轉(zhuǎn)學,對接和適應還需要時間嘛,再說課本也不太一樣吧……”
“什么呀~”原嫣嗔道。心知原振是偏心她,但她不能昧著良心說她這一分是差在了轉(zhuǎn)學和教材上。
“才不是呢。”她說,“立安就是外語語種多,英語尤其學得深,外教課也多。但是基礎學科用的是省里的統(tǒng)/一/教材。
“那不是你還轉(zhuǎn)學了嗎?大老遠的,多辛苦啊!肯定耽誤了復習!”原振振振有詞。
反正他寶貝女兒考試比別人低一分肯定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