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什么, 隨便點,今天我請客。”國營飯店里, 周嘉言十分豪爽地對楊承康說。
昨天她拿到了這么久以來的第一筆工資,工資不高, 二十七塊五毛, 聽說以后轉(zhuǎn)正了, 每月工資有三十八塊錢, 這一筆錢看著少, 卻相當于這個時代工人的平均工資水平了,可能還高上那么一點。
不過說實在話, 周嘉言覺得還是少了,她現(xiàn)在負債二十塊,要是把債全還清了,那她這個月就等著喝西北風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商量著說:“之前欠你的那二十塊錢,我每個月還你五塊, 四個月就能還完了,你看這樣行不行?”
真是一分錢難倒小女子, 想當初她銀行卡里還存著她的一些積蓄,不多,也就十萬塊錢左右,雖說十萬塊錢連房子的首付都給不起,但總比現(xiàn)在手里只有二十多塊錢好多了。
楊承康溫和地說:“我不缺你那一點錢, 你就是不還給我, 也沒什么。”
他去年大學(xué)畢業(yè), 還沒畢業(yè)就被很多單位預(yù)定了,這年頭大學(xué)生特別搶手,能考上大學(xué)的十有八九都是厲害人物,那些單位給出的條件很優(yōu)渥,不過他還是想回到川寧工作,他這人有點念舊,很喜歡一些老物件,川寧的人,川寧的山,川寧的水,川寧的很多東西都吸引著他回到這里。
鋼鐵廠是川寧市唯一一家大型國營鋼鐵廠,當初他答應(yīng)來到廠里工作的時候,吳廠長高興極了,直接把他的工資開到了六十五塊錢,還說要給他分配一套房,要知道這時候的房子也是很緊張的,能得到單位分房資格的都是在廠里工作了很多年的老員工,新員工想要達到這個條件,只有一個字,熬,把資歷熬上去了,就有機會分到房子。
但是楊承康最后還是拒絕了,不管你的學(xué)歷有多高,你畢竟還是新人一個,一來工資就比別的員工高了這么多,還即將得到很多員工眼巴巴盼望著的分房指標,這樣子下來肯定會惹眾怒的。
所以他接受了前者,后者當著吳廠長的面堅決地拒絕了,說是他單身一人,先讓給那些有困難有家庭的老員工,吳廠長當時就拍著他的肩膀,很是欣慰了,承諾以后等他結(jié)婚了,再給他安排房子,楊承康覺得這個買賣做的不虧,既贏得了吳廠長和廠里人的尊重,又得到了吳廠長的一個保證,房子只是早晚的問題。
好了,話題有點扯遠了,反正他真的不缺周嘉言欠他的二十塊錢,要不是顧及到她的面子,他都想直接說了,要不你就不要還給我了,橫豎以后他們結(jié)婚了,他的錢也是歸她的。
很好,還沒結(jié)婚,就已經(jīng)考慮到以后家庭經(jīng)濟大權(quán)掌握在誰的手里了,要是周嘉言知道了他此時的想法,在吐槽他想得美的同時,還會默默給他點個贊,這是成為好男人最重要的標準了,請繼續(xù)保持。
周嘉言直搖頭:“不行,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這一點錢絕對不會賴你的,你放心好了。”
在現(xiàn)代社會,有些女生的三觀比較神奇,她們會覺得花男朋友的錢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絲毫不會覺得愧疚,在她們看來,男朋友就應(yīng)該充當提款機的作用,不然這么多追我的人里面,我干嘛選擇和你在一起,沒錢的話,你就給我滾一邊去。
她以前工作的時候見過不少這樣的女生,身邊有些同事就是這種奇葩,有一段時間她甚至生出了一點懷疑之心,懷疑她自己的三觀是不是有問題,為什么她和這些女生就是玩不到一起,后來經(jīng)歷的事情多了,她也就明白了,不是她的三觀有問題,而是這些人的腦洞忒神奇了點,她是一點都不同情那些男生的,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她沒有立場去評價事情的對錯。
戀愛階段,兩人財務(wù)分明很重要,說句不好聽的話,萬一哪天,她和楊承康分手了,有關(guān)錢的事情也能掰扯清楚一點。
“好了,你想怎么還就怎么還,我等著收錢就是了”,楊承康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好笑不已,“餓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前面給你點。”
周嘉言想到了上次吃的牛肉面和醬排骨,咽咽口水,說道:“我要一碗牛肉面,其他的你看著點,點些你喜歡吃的。”
盡管囊中羞澀,但既然說出口了今天要請客,就不能只請他吃頓饅頭這么簡單,不然他會覺得她很吝嗇的,連對自己的對象都這么吝嗇。
楊承康點點頭,想想也知道,她剛工作一個月,還處于試用期,能有多少錢,這個月的工資應(yīng)該不會超過三十塊,立志成為好男友的他點了一碗牛肉面和一碗素面,素面是點給他自己的,起碼能吃個半飽了。
“周嘉齊,你怎么了,跟你說了你怎么都不吱一聲?”一個少年見周嘉磊呆呆地看著國營飯店的方向,喊了他老半天,也不回應(yīng)一聲,忍不住輕輕推了他一把。
周嘉齊回過神來,和少年說道:“明子,你先回去,我突然有點事,我先走了,學(xué)校見。”說完急匆匆就走了。
今天他和同學(xué)明子相約著去一個公園玩,路過國營飯店的時候,突然看見周嘉言和一個男的坐在一起,兩人有說有笑的,年紀小小的周周嘉齊眉頭皺起,心想著他姐莫不是瞞著家里交了男朋友吧,這么大的事情,讓他發(fā)現(xiàn)了,不去探究一下事情的真實性,他怎么都不甘心,再說了他這是關(guān)心他姐的表現(xiàn),任誰也找不出毛病。
“姐,你怎么在這兒?”周嘉齊走進國營飯店,走到周嘉言身邊,見她還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趕緊喊了她一聲。
周嘉言還沉浸在吃完這頓荷包癟了多少的沉痛打擊中,思考著這個月估計真的要連窩窩頭都吃不起了,突然聽到有人在叫她,陡然驚了一下,抬頭一看,竟是周嘉齊這小子,心里暗叫一聲糟糕,這么倒霉的運氣,都被她碰到了,也是夠倒霉的。
她有些尷尬地揮揮手:“我過來這里在吃飯,你怎么也在這兒?你現(xiàn)在還在讀書,怎么可以逃學(xué)呢,要是讓爸媽知道了,他們得多傷心。”
先聲奪人,倒打一耙,先讓他自亂陣腳,然后趕緊把他忽悠回家,不能讓他見到了楊承康,不然水洗都洗不干凈了。
周嘉齊直接坐到了對面的座位上,沒好氣地說:“姐你是失憶了嗎?今天是周日,我不用上課”,頓了一下,他意有所指地道,“我看你應(yīng)該不是失憶了,你是談戀愛談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