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晗始終沒有搭理錢雅貝, 哪怕錢雅貝一直沒有放棄說服她。
她從哀求到說理再到交易最后再回歸哀求, 江晗都始終沒有回應(yīng)。
不過,在江晗這具高中生的身體下,藏著的是一個成熟的靈魂,所以, 說句實(shí)話, 江晗面對一個才高一、還沒成年的少女, 并沒有要“趕盡殺絕”的想法,也無所謂復(fù)仇的快感, 左右, 江晗覺得今晚已經(jīng)給了她教訓(xùn)了。
但她覺得,江正濤和俞愛華都有知情權(quán), 特別是俞愛華,子不教父之過,如今錢雅貝由俞愛華撫養(yǎng)著, 就有管錢雅貝的義務(wù)。
所以,哪怕錢雅貝再哀求,江晗也不會替她瞞著家里, 至于等待錢雅貝的會是什么,江晗其實(shí)并不在意,就憑江正濤做主就行。
左右, 哪怕江正濤沒把錢雅貝趕出江家, 也一定會厭棄她, 錢雅貝總歸要受到教訓(xùn)了。
但是, 很不巧,兩人回到家后,被告知江正濤今天臨時出差去了外地,要過兩天才能回。
周阿姨告訴她們這個消息時,江晗很明顯注意到,錢雅貝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像是什么重?fù)?dān)卸下了一般。
看來她是真的害怕江正濤知道。
江晗挑挑眉,其實(shí)在原主的記憶中,關(guān)于錢雅貝親生父親的記憶并不多,也不了解,只知道那是一個賭鬼,甚至還來江家向俞愛華要過錢。
看現(xiàn)在錢雅貝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怕極了被趕出江家。
雖然江正濤不在家,但俞愛華還是在家的。
江晗可沒有打算就此作罷,當(dāng)做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過,既然江正濤去外地出差了,江晗不打算去打擾他,那么,先告訴俞愛華也無妨。
也算是賣俞愛華一個面子。
于是,江晗將俞愛華叫來了客廳,拿出錄音。
錄音雖然是從他們的對話中間開始錄的,但不妨礙把該錄的、重要的都錄了下來。自然,自己女兒的聲音,俞愛華也不可能認(rèn)錯。
所以,在錄音放完之后,俞愛華的臉色很差,可以用陰沉來形容。
錢雅貝就開始啜泣起來,“媽媽,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亂說了……”
自己的女兒,俞愛華還是了解的,并沒有因?yàn)樗豢蘧托能洠谅暢馑柏愗悾阏媸翘^分了!媽媽對你太失望了!”
然而,俞愛華生氣的斥責(zé),在江晗看來,沒什么氣勢,更沒有威懾力。
性子太過柔弱的女人,似乎教育起孩子來,也壓根提不起氣場。別說是雷聲大雨點(diǎn)小,恐怕連雷聲都沒有。
江晗就想,算了,今天就當(dāng)先知會俞愛華一聲,等江正濤回來,再繼續(xù)把后續(xù)都解決吧。
誰知,俞愛華接下來說的話,徹底把江晗震驚了。
“貝貝,我沒有想到你現(xiàn)在竟然變成這個樣子了。以前,你有一點(diǎn)小心思,總是暗地里會有一些小動作,我也不當(dāng)回事,只覺得,青春期的女孩子,可能就容易這樣。但我沒想到,現(xiàn)在你竟然在學(xué)校里玩這樣的把戲!貝貝,你這樣欺負(fù)晗晗,我都沒臉見你叔叔,正好前兩天你奶奶說很想你,就先回你奶奶家住上一段日子吧。”
“我不要!”錢雅貝瞪大了眼睛,猛地從凳子上跳起來,大聲喊道。
面對俞愛華,錢雅貝顯然沒有了面對江正濤時的故作乖巧,乖巧寶貝的人設(shè)也早就不管了,大吵大鬧起來,“我不要去錢家!我絕對不去!媽媽,我是你親生女兒!你怎么能這樣對我!”
“你在這里,都鬧得家宅不寧了。”俞愛華皺著眉頭說。
錢雅貝哭喊道:“你就惦記著你的豪門夢,生怕我拖你后腿是不是!我不就是說了一些江晗以前的事情,你就生怕自己被牽連吧?這才要急著趕我走!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親媽!”
俞愛華氣得胸口起伏,但她應(yīng)該是不會吵架的類型,錢雅貝一哭喊,她的氣勢就更弱了,只一味地生氣,都說不出話來,想要訓(xùn)斥都被錢雅貝的哭喊給蓋過。
并且,面對哭喊的錢雅貝,俞愛華反而求助地看向了江晗。
江晗被吵得腦仁疼。
她是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狀況,沒有想到,哪怕江正濤不在,俞愛華竟然還是會堅(jiān)持要把錢雅貝送回錢家去。
不過,錢雅貝說的那番話,江晗卻覺得并非如此。江正濤和俞愛華的感情其實(shí)挺不錯的,所以說,牽扯不牽扯,并不存在。
江正濤在三年前與前妻、也就是原主的親媽離婚,離婚原因跟很多豪門糾葛中的小三小四之類都毫無關(guān)系,江正濤的私生活還是很不錯的,至少在原主的記憶中是這樣,并沒有過亂七八糟的女人。
之所以離婚,其實(shí)是因?yàn)樵鞯挠H媽事業(yè)心太重。她親媽是一個畫家,總是在全球巡回辦畫展,在家的時間很少,這么聚少離多之后,婚姻就出狀況了,最后離婚收場,離婚后她親媽就定居國外了。
江正濤是在離婚半年后,認(rèn)識的俞愛華,并在短時間內(nèi)就摩擦出了愛情的火花,再婚了。
所以,江正濤對俞愛華,可以說是真愛,而俞愛華對江正濤,雖然是高攀,但感情也是蠻深的。
這也是江晗愿意給俞愛華面子的原因。
在錢雅貝的吵鬧聲與俞愛華無助的目光中,“啪”得一聲,江晗猛地拍了下桌子,“你鬧完了沒,再吵一句,現(xiàn)在就把你丟出去!”
錢雅貝的哭喊聲驟然停止,在江晗這氣勢下,絲毫不敢吭聲。
錢雅貝覺得,此刻的江晗,完全做得出現(xiàn)在就把她丟出去這樣的事情。
在錢雅貝停止了哭鬧后,俞愛華才終于有機(jī)會繼續(xù)說話了,“晗晗現(xiàn)在終于懂事了要學(xué)習(xí)了,你卻要去傳她以前的事情,壞她名聲,你自己說,是不是很過分?我都覺得丟人。明天上完學(xué)就是元旦假期了,趁著休息,你搬到你奶奶家去吧。你小時候都是你奶奶帶你的,現(xiàn)在去盡點(diǎn)孝,也是應(yīng)該的。”
錢雅貝自然還是不樂意,只是在江晗冷冽的目光下,不敢再大吵大鬧了,只說:“奶奶家離學(xué)校遠(yuǎn),我上學(xué)不方便的。”
“坐地鐵也就半個小時,哪里遠(yuǎn)了?你以前上學(xué),不都是自己坐地鐵的嗎?而且,這件事情,等你叔叔回來,我肯定要跟他說一聲的,你這樣欺負(fù)晗晗,我都受不了,更何況你叔叔?所以,左右你肯定得去你奶奶家住一段日子,好好反思一下。”
錢雅貝臉色煞白,緊抿著嘴唇,猛地掉頭跑開,騰騰騰地跑上了樓。
“哎你這孩子!”俞愛華叫她也叫不應(yīng)。
錢雅貝走后,俞愛華就很是歉疚地朝江晗道歉,“晗晗,這次是貝貝做得過分了,阿姨代她向你道歉,阿姨會好好管教她的。”
江晗聳聳肩,“要道歉也是她道歉,跟阿姨您有什么關(guān)系,不過,要好好管教倒是真的,以前她總是小動作不斷,我懶得搭理,結(jié)果現(xiàn)在竟然在班級里傳這樣的話,這我可忍不了。”
俞愛華連連點(diǎn)頭,“你說的沒錯,確實(shí)過分了,我會再去說說她,讓她再來給你道歉的。不過,你爸爸和阿姨都是希望你們兩個可以好好相處,等貝貝好好反思真心改錯過后,阿姨還希望你能夠原諒她,你們也能重歸于好。”
江晗扯了扯嘴角,大人們似乎總覺得小孩子鬧脾氣只是一時的,能夠很容易和好,但其實(shí)哪里那么容易?更何況,也絕對不會有“重歸于好”這種說法——她們從來就沒有友好過。
在徹底看清楚錢雅貝這個人后,江晗最多就是無視她,怎么可能還跟她姐妹一樣相處?
她道:“阿姨,你可能不知道,錢雅貝在十二中,對‘白富美’這個人設(shè)可享受了,什么家里有錢啊,長得好看啊,成績也好啊,很多很多。結(jié)果呢,咱們家養(yǎng)著她,給她那么好的條件,她竟然倒打一耙,簡直人心險惡啊!”
俞愛華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氣錢雅貝又無地自容,慢慢地竟眼眶都紅了起來。
江晗嚇了一跳,敢情錢雅貝說哭就能哭的特點(diǎn)是遺傳俞愛華的?只不過是從小白花進(jìn)化成了白蓮花?
她輕咳了一聲,又說:“當(dāng)然了,要是她誠心改過,我也不會總追著不放的。”
俞愛華抹了一把眼角,“她是真的過分,一定要好好管教的,這樣下去不行,我也沒臉再讓她繼續(xù)呆在這個家里,就先送到她奶奶那里去吧,希望她能夠好好反省。”
在這個柔弱后媽面前,江晗也就不好意思再把話說得太狠了,只是道:“這樣也好。”
“等你爸爸回來,我也會跟他一五一十說的,我實(shí)在是對不住你爸爸,對不住你……”俞愛華越往下說,眼淚流得越兇。
“沒事……沒事……”江晗都不知道說什么好,胡亂地客氣了兩句,趕忙找了個借口溜回房了。
江晗覺得,小白花繼母比惡毒繼母還要難搞……
不過現(xiàn)在這樣更好。原本江晗還擔(dān)心江正濤會因?yàn)橛釔廴A而不好意思對錢雅貝太過分,但現(xiàn)在既然俞愛華很能拎得清地自己做主要把錢雅貝送回她奶奶家,倒也就讓事情容易多了。
次日,是元旦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上學(xué)。
江晗照舊與錢雅貝一起由司機(jī)趙叔接送到學(xué)校門口。
這一次,錢雅貝也不知是吃錯了什么藥,或者是昨晚想了一宿想出來的應(yīng)對之策,居然對江晗特別熱情,進(jìn)校門時,也不分開走了,而是很親熱地挽上了江晗的胳膊。
江晗翻了個白眼,瞬間就把胳膊給抽了出來。
“晗晗,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吧。”錢雅貝可憐兮兮地說。
江晗大概是猜出她心中所想了,“白富美”人設(shè)崩塌,她只能跟繼妹搞好關(guān)系,才能繼續(xù)維持“哪怕不是真白富美但也是后天白富美”的形象,以及,跟江晗搞好關(guān)系后,她還能早日從奶奶家回到江家。
江晗想,原主可能以前表現(xiàn)得太傻太單純了,所以導(dǎo)致她在錢雅貝眼里是這么好騙。
江晗斜睨了她一眼,“你再這么巴巴地跟著我,讓我特別煩躁的話,我保證,我會讓你連撫養(yǎng)權(quán)都轉(zhuǎn)到你爸爸那里去,變得跟我們江家一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
錢雅貝整個人一僵,然后滿臉憤恨地走了開去。
想來,她之后應(yīng)該能消停了。
放假前的一天,整個學(xué)校都似乎變得異常騷動,就連尖子班也一樣。
江晗到教室的時候,教室里還鬧哄哄的,根本沒有人開始早讀,都沉浸在放假前的喜悅中。
或者可以說,沉浸在八卦的喜悅中。
江晗剛進(jìn)門,飄進(jìn)她耳朵里的就是兩句話。
“聽說錢雅貝其實(shí)是江晗的繼姐,江晗她爸二婚娶的錢雅貝她媽。”
“聽說昨天晚上張翔宇被江晗揍了一頓。”
等江晗在自己位置上坐下,隔著過道的游戲男湊過來說:“哎,江同學(xué),聽說你昨天把張翔宇給揍了一頓,真的假的?”
江晗:“……”
江晗睨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雖然江晗也是身處話題中心的人物,但除了游戲男之外,還沒人這么明目張膽地來向她打聽,而那一頭,張翔宇和錢雅貝的日子就不太好過了。
一個人設(shè)崩塌,一個被女人揍得爬不起來。
教室里處處都是關(guān)于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的議論聲,就導(dǎo)致,錢雅貝和張翔宇走進(jìn)教室后,都沒能抬起頭,只縮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步都不離開。
他們這個四人小組,氣氛就很微妙……
錢雅貝來到座位上后,一句話都沒跟旁邊的人說。
錢雅貝的同桌,昨天當(dāng)事人之一的女生A,名叫陳韻詩,自從錢雅貝來了后,也沒跟錢雅貝說一句話,反而跟前桌的女生嘰嘰喳喳地聊天。
估計(jì)這就是被欺騙后疏離的態(tài)度了。
錢雅貝和陳韻詩兩人的后面,氣氛也好不到哪里去。
張翔宇整張臉都是陰沉的,早讀時還拿筆一下一下戳著書本,泄憤似的,而他后面的男生,還頗為嘲弄地故意問他:“哎,張翔宇,聽說你昨天被江晗打了?你丟不丟人啊,被一個女生給打了!”
張翔宇恨恨地回過頭,“她算女生嗎?你有本事你跟她打打看啊,我看你打都不敢打!”
男生笑嘻嘻地?fù)u頭,“我不打我不打,江晗可是從道上混出來的,我沒有你這樣的勇氣,我有自知之明。”
張翔宇瞪了他一眼,一肚子氣沒處撒,只能又恨恨地轉(zhuǎn)了回去,故意弄出很大的動靜。
孔一彬和張翔宇關(guān)系好,肯定不會這樣去嘲弄,問:“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翔宇抬頭狠厲地瞪了一眼錢雅貝的后腦勺,“我被這個女人陰了,幫她出頭結(jié)果她才是最陰的那個人。”
他來到學(xué)校后,自然就聽說了昨晚在他落荒而逃后的后續(xù),得知錢雅貝竟然是江晗后媽帶來的拖油瓶。
據(jù)說親爹還是一個賭徒,這算哪門子白富美?
被欺騙的恨意幾乎都已經(jīng)蓋過了被江晗揍了一頓的惱羞成怒。
所以說,有時候,同學(xué)間的情誼也是那么塑膠,昨天張翔宇還能為錢雅貝出頭,今天張翔宇就已經(jīng)把罪責(zé)都強(qiáng)加到了錢雅貝的身上。
他們后面在說話,就坐在孔一彬前面的錢雅貝自然一個字不落地聽見了,后背僵硬,直直地挺著,像是在維護(hù)最后的尊嚴(yán)。
孔一彬皺了皺眉,聽到班級里的那么多八卦,再加上張翔宇這么一說,他也就差不多猜到昨天事情的大概了。
孔一彬回頭朝教室的另一角看去,就見江晗似乎絲毫沒有被八卦影響地讀著早讀,而且,她斜倚著墻,捏著英語課本,姿態(tài)甚是輕松。
孔一彬回過頭來,說:“你不能怪雅貝,她媽媽改嫁又不是她能控制的,不關(guān)她的事,江晗也太過分了,打你也就算了,還這么說雅貝。”
張翔宇又恨恨地用筆尖把課本戳出了一個黑洞,“媽的,等期末考試考完,一定讓江晗叫我爺爺!”
說完后,他表情又滯了滯,不確定地問孔一彬,“她不會到時候耍賴吧?萬一不肯叫我爺爺怎么辦?她這個女混混,打起架來真的不要命的。”
孔一彬蹙了蹙眉,“不會吧?”語氣不太確定。
張翔宇更加氣憤,整個早讀也沒讀進(jìn)去什么東西,導(dǎo)致第一節(jié)英語課上,他單詞都沒能默寫出來。
下課后,張翔宇憤憤地甩著被自己戳得筆油不順暢的中性筆,覺得整天都不順極了。
他們這一大組靠著墻,所以錢雅貝的同桌陳韻詩如果要走出去的話,就得經(jīng)過錢雅貝的座位。陳韻詩站起身,冷著一張臉,踢了踢錢雅貝的凳腳,“讓讓,白富美。”
緊接著,她又陰陽怪氣地說:“啊對不起,我叫錯了,是拖油瓶,對吧?”
錢雅貝沒起來,直接撲在了課桌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