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半時辰,菲兒從廚房提來了食盒,遮蓋嚴實,也有雞湯的濃郁飄香。
先前董瑟瑟進府,董母連個頭繩都沒叫她帶進來,如今瑟瑟的衣服,全是谷嬤嬤準備的。
不過春末,天氣尚寒,她身上的上襦已經(jīng)換做了薄薄清透的綃紗,裁剪貼合,隱隱透著她白皙的肌膚。身上穿著的細紗六幅裙更是若隱若現(xiàn)著曲線,細柳腰纏著一尺寬的絹紗,緊緊勒得不堪一手握。
瑟瑟如今不想在這些許小事上挑谷嬤嬤的毛病,谷嬤嬤遞來,她就接了,恍若不知其中關竅,穿戴起來,令菲兒給她挽了個百合髻,額角傷口粉嫩,她用了花鈿貼了起來。
瑟瑟在前,身后帶著提著食盒的菲兒,谷嬤嬤老臉耷拉著,領路時怪不高興,生怕這個走路一晃三搖,弱柳迎風的小妖精夠了老爺?shù)幕辏瑝牧死蠣數(shù)挠媱潯?
瑟瑟才不管那么多,她久病初愈,面色本就發(fā)白,唇上點了口脂,也遮蓋不過。走不了多少路,就捂著胸口擰眉喘氣。從后院走到正院,短短距離,卻走了兩刻鐘。
谷嬤嬤想甩臉子又不能直接甩,憋著火氣,等正院聽到消息,跑出來個小廝前來迎接時,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作為吳蘭臺的奶嬤嬤,后院沒有女主人,谷嬤嬤可以說是獨攬大權,這些小廝都不敢得罪,莫名其妙被罵了,還得帶著笑,弓腰把瑟瑟她們迎了進院子。
吳蘭臺在書房,只準瑟瑟一人去,門口的小廝請了谷嬤嬤去隔間吃茶,攔著菲兒不許進,瑟瑟卻放軟了聲音:“許她與我一塊兒進可好?”
小廝面對近近兒說軟話的瑟瑟,不留神漲紅了臉,再一看眉清目秀的菲兒,好像懂了什么,退開,許了她們進去。
吳蘭臺坐在案幾后正在看書,聽見動靜抬眸含笑招手。瑟瑟帶著菲兒行了一禮,擺開了雞湯,小意溫柔:“爺忙于案牘,可該照顧自己,我別的不懂,只能給爺送份湯了。”
她抬手,讓菲兒盛了一碗,遞與了吳蘭臺。
正是假做郎情妾意時,吳蘭臺自然握著瑟瑟的手,一塊兒坐下,關懷了她的傷,對她今次的穿著看在眼里,卻不做評價,只心疼她消瘦了。
瑟瑟等吳蘭臺用了雞湯,抬手招來菲兒。菲兒滿心爬床的念頭,在徐娘的調(diào)|教下,看見吳蘭臺都有些怕,可再一想,硬是咬著牙,湊近了去收拾碗碟。這可是她能爬上去報復徐娘和瑟瑟的好機會了。
菲兒使出渾身解數(shù),舉手投足之間風情盡仿著徐娘的調(diào)|教來,可她骨子里還殘留著做錯之后挨打的懼怕,身體不自覺打著哆嗦,手抖地瓷碟碰撞,刺耳的聲音讓吳蘭臺都皺起了眉。
菲兒被嚇得跪在地上,卻不敢說話,只磕著頭。
瑟瑟抿著唇,細聲細氣:“爺,徐娘說要教我東西,令菲兒學了示范,可不知道怎么,菲兒性情大變,唯諾怕人,似乎是……嚇到了。”
關于徐娘找了個丫鬟調(diào)|教示范的事,吳蘭臺自然知道。他看了眼菲兒。這個在府中的明艷丫鬟經(jīng)常往他跟前湊,他多少有點印象,與以往大大方方到有些膽大妄為相比,地上跪著的冷汗直冒的丫鬟,倒像是完全換個人,全然拿不出手的小家子氣。
徐娘調(diào)|教人,怎么弄成這樣了?
吳蘭臺抬眸看瑟瑟。眼前的少女,相貌嬌俏,氣質又清雅,自有我見猶憐之姿。若是被徐娘教成菲兒這個模樣……
那就壞事了。
徐娘或許能教出一個一身媚骨的美人,也或許,能毀了眼前這朵嬌弱的帶雨梨花。
瑟瑟倒是不知道這檔事關系到她的命運,眼睛眨著,落在案幾上一本閑暇話本上,眸子里有些許好奇。
吳蘭臺思索不過一瞬,臉上就笑著道:“若是瑟瑟不喜,暫且免了就是。”
另辟蹊徑,也或許是個不同的門路。
“瑟瑟可還記得,你識不識字?”
瑟瑟赧然:“雖不記得,倒像是學過,看一眼都知曉了。”
失了記憶,也沒有了秀才家教養(yǎng)的中庸謙和之風,她乖巧,吳蘭臺問,緊著真話答。
吳蘭臺取了兩本書來,與瑟瑟看。一本是策論,一本,卻是鄉(xiāng)野話本。
“這里講的是王爺納妾的故事。”吳蘭臺翻開了話本與瑟瑟,含笑道,“王府繁華奢靡,王爺更是權勢滔天,若我的瑟瑟生在京城,怕是只有王府才配得上你了。”
瑟瑟翻看了兩眼,看得倒是津津有味,等合上了書,卻滿目傾慕看著吳蘭臺,認真道:“王爺不王爺?shù)模恢恢溃瑺斒沁@世間,瑟瑟唯一的依靠。”
她說的話發(fā)自肺腑的真,配合著臉上微微的粉酡,卻是小女兒嬌俏忍羞的風情。吳蘭臺眸色一動,緩緩伸手,順著瑟瑟發(fā)絲撫摸。
“哦?此話當真?”
瑟瑟與他相握著手,眉目含羞:“當真!”
“那若是為夫的話……瑟瑟可聽?”吳蘭臺慢慢說道。
瑟瑟柔柔:“爺疼我,我什么都聽爺?shù)模瑺斦f什么,我都會做。”
吳蘭臺垂眸,目光落在小臉微紅的瑟瑟身上,半響,將她摟入懷中,嗅著她發(fā)間清香,喉結滾動:“你乖,為夫就多疼你些。”
瑟瑟依靠在吳蘭臺懷中,正好將跪在地上的菲兒難掩怨憤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她瞇著眼,悠悠然眸波流轉,如貓般的乖順,如貓般的狡黠。
先從誰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