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
蒂婭聲音里充滿了驚訝和疑惑,她連忙松開了手后退兩步。
此刻蒂婭身披著一件寬闊的金褐色兜帽披風,將身形掩蓋在里面,像是古典舞臺劇里的刺客或魔法師。
她手里那盞提燈呢?艾德沒看見它的蹤影,不知她是怎么做到憑空把一盞燈變沒的。
“你沒事就好,蒂婭……你在這里做什么,那邊的尸體該不會是你做的吧?”
“我……沒有啦。這里很危險,跟在我背后保持五步遠的距離,如果后方有異動立刻警告我。”
她說上半句話時依稀還是前日咖啡館中的那名稚嫩的少女,下半句卻冷靜而低沉,明確的指令中透著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覺,儼然領(lǐng)袖之風。
蒂婭這副沉著的神態(tài)反而讓艾德安心不少。他用鼻音應聲點了點頭,順便趁蒂婭轉(zhuǎn)身的時候揉了揉酸痛的脖頸。
顯而易見,自己的妹妹大概率也是非凡者,而且要比自己強得多——至少在正面作戰(zhàn)方面是這樣。眼下情況聽從她的安排的確是最優(yōu)選擇。
艾德跟著蒂婭的腳步邁過尸體,那是一名成年男性,面部朝下躺在地面,背部還有類似于槍傷和切割傷的猙獰傷口。
從傷口的裂隙里還能看到某種粉紅色的污穢之物在蠕動著。艾德定睛觀瞧,竟然是一些丑陋可憎的幼鼠,盲眼無毛、只有指甲蓋大小,正沿著傷口啃食著腐爛的血肉。
他頓時捂住口鼻將目光挪開,強忍住嘔吐的沖動。幸好剛才沒吃飯,不然自己恐怕就得丟人現(xiàn)眼了。
窸窣的、急促相連的吱吱聲從隧道的盡頭傳來,隱約閃爍著成百上千只密密麻麻的小眼睛。走道、墻壁、頂部,鼠群占據(jù)了每寸空間,仿佛一條黑色暗河。
山丘般食物堆積在這里,散發(fā)出驚人的腐敗惡臭,無數(shù)老鼠從山丘中鉆進鉆出,仿佛一座蟻穴。
艾德從中分辨出了餐廳的食材,但更多是死鳥、泔水或腐肉,他甚至還看見了一截殘缺的手指。
一只紅眼老鼠停了下來,張開猩紅色口腔與尖利門牙,那張尖嘴幾乎與整張鼠臉一樣大,令人不由得感到生理上的不適。
一聲刺耳尖叫,隨后叫聲開始在鼠群中擴散,一傳十十傳百。直到整個鼠群意識到入侵者的存在,匯成一股惡意洪流向著他們涌來。
天吶……
此刻艾德只能祈禱蒂婭準備好了應對方案。
蒂婭的呼吸同樣有些急促,她伸出長袍下的右手,艾德這才明白,原來根本就沒有什么“提燈”——
此刻正熊熊燃燒著的,是蒂婭的手掌。
另一種我不知道的秘文?
只見蒂婭上前兩步,輕抬手掌,仿佛要抓握住某種無形卻又令人生畏的權(quán)柄,被火焰抽動的空氣將她罩袍下銀絲般的齊肩短發(fā)拂起,隨著披風起伏擺動。
火焰,宛如末日的火焰。
像燃著獄火的惡魔之鞭揮舞而過,剎那間將鼠潮暗河與腐肉山丘炙烤成焦土。
絕大部分老鼠甚至沒來得及發(fā)出凄慘的嚎叫,便化為了一撮惡臭煙塵。即使站在蒂婭的身后,艾德仍能感到那滾燙的空氣劃過臉頰,帶著令人窒息的焦糊氣味。
通道里的溫度驟然飆升,本該是早春時節(jié)的潮濕微涼,此刻卻勝過最炎熱的夏日正午,直逼工廠的鍋爐間。
殘余的鼠群迅速向后退散,但艾德卻仿佛有種直覺,這些老鼠并非是像生物本能反應那般潰逃,而是像軍隊似地在進行某種有序的重新集結(jié)。
轟隆隆……
他感覺到地面微微顫動,就像是有一顆老套探險里必定會出現(xiàn)的滾石陷阱,正朝著他們的方向滾滾而來。
然而下一秒鐘,眼前出現(xiàn)之物徹底顛覆了他的常識——
那不是巨巖,而應該稱之為“鼠巖”——數(shù)以千計的老鼠尾巴糾纏在一起,盤織交錯的身軀構(gòu)成了一塊巨大的血肉之球,伴著恐怖的污臭和尖叫聲著朝他們滾來。
如果被其碾到,恐怕就算一頭斗牛也會頃刻間化為枯骨。
蒂婭擲出火焰長鞭,匯成了一堵密不透風的鮮紅火墻,劈啪作響,遮擋住了鼠巖的去路。
可那巨大的死亡之球像極了蟻群在遇到洪水或火災時團成的蟻球,火墻輕易將最外層的老鼠焚成灰燼,但內(nèi)層的球體依舊滾滾向前……
二人嘗試著后撤,可“鼠巖”滾動的速度愈來愈快,簡直同開足了馬力的蒸汽機車一般。就連晉升為非凡者后的艾德也根本無法比擬。
“艾德,快走!我來對付它。”
蒂婭的神情終于露出一絲驚恐,推搡著他的肩膀,語氣透露著焦急。
艾德此時只覺得呼吸困難,放在短暫的劇烈燃燒已經(jīng)快要抽干隧道內(nèi)的氧氣,再繼續(xù)燒下去甚至還有可能發(fā)生坍塌。
他絕不能讓蒂婭留在這里送死,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