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集立法、行政、監(jiān)督,人事、財政大權于一身,誰還能理直氣壯地說中國人大是世界上最沒有權力的“議會”,是“橡皮圖章”?誰還能毫無愧色地說中國人大代表是世界上最沒有權力的“議員”,仿若“花瓶”?
這樣說的人純屬違背事實,造謠污蔑。中國最有權力的一群人干著最有權力的事,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強烈地帶有威權色彩的“議會”和“議員”了。
“……以往農(nóng)村講究孝順父母,實際上并不孝順父母的人一般不敢做得太過分,太公開。當然其中也有官方或宗族灌輸儒家倫理的影響,或者少數(shù)村塾教師的教化,主要卻是懾于因果報應的威力。‘善有善報,惡有惡服’,不孝的逆子會被天打雷劈死,死了還要下十八層地獄,這些觀念深入人心。農(nóng)村中因雷擊或其他災害死亡的人,往往會被當成因不孝而受天譴的反面典型……”
正在侃侃而談的是一位女代表,參會前曾率領7人普查組自費到全國農(nóng)村調研,通對31省46縣72村10401人的調查,結果顯示53%的兒女對父母感情麻木。因此,她聯(lián)合其他30名代表提出了這一“重建農(nóng)村孝道”的議案。
盡管對那些熱點問題避而不談,但相對于那些一聲不吭,或者語出驚人的代表而言,能做到這一點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田文建是官員,但也是一個知名的倫理學家,這樣的議題自然無法置身事外,見代表團長、省委劉書記緊盯著自己,田文建連忙坐直了身體,侃侃而談道:“各位代表,在討論這個問題前,還有一個必須要考慮進去的因素。那就是我國農(nóng)村長期處于貧窮落后的狀況,多數(shù)家庭難以溫飽。
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一直停留在體力勞動,農(nóng)村中缺乏商業(yè)服務業(yè),腦力勞動工藝技巧無用武之地。改革開放以來雖已發(fā)生很大變化,但養(yǎng)老、醫(yī)療等社會保障尚未覆蓋大多數(shù)農(nóng)村,父母一旦年老體衰,無法從事正常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就只能依靠子女贍養(yǎng)。如果子女本身就很貧窮,想盡孝也有心無力呀!”
劉書記重重的點了下頭,一邊環(huán)視著臨海廳里的眾人,一邊深以為然地說道:“是啊,一旦父母患病,或喪失生活自理能力,子女更難維持,家庭矛盾隨之激化。特別是實行計劃生育后,農(nóng)村家庭的子女數(shù)量減少,獨生子女或少子女的贍養(yǎng)負擔相應增加。有的地方雖然對獨生子女家庭的老人有一定補助,但不足解決他們的贍養(yǎng)困難……”
那么多迫在眉睫的國家大事不討論,凈研究這些一時半會間根本解決不了的問題。田文建如坐針氈,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散會。
剛隨著意猶未盡的代表們走出大廳,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同志走了過來,笑容滿面地招呼道:“田書記好。”
喬偉的秘書陳少華,田文建反應了過來,回頭看了看四周,見沒什么人注意自己后,低聲問道:“有什么事?”
“老板請你去那邊坐坐。”陳少華指了指對面的大廳,接著說道:“陳老想見你,還有其他幾位老首長。”
“好的,我先去請個假。”
代表團有嚴格規(guī)定,不得自由活動,田文建跟代表團副團長、臨海省人民政斧丁省長請完假后,才跟著陳秘書來到了一個小會議廳。
這是一個特殊的小組會場,坐著近50位平均年齡約68歲,大多頭發(fā)花白,基本都是副部級以上的老干部。田文建飛快的環(huán)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前中國社科院院長、前國家預防[***]局副局長、前中科院院士、前黨史專家、前國家審計署署長、前華新社社長、前中組部常務副部長、前中宣部副部長以及好幾個省的前大員赫然在坐。
一幫“40”后的老人聚在一起,真是會中有會。喬偉顯然只是一個傳話的角色,并沒有出席。而參加分組討論的居然是中央三號首長。田文建不得不像端茶遞水的工作人員,以及他們的秘書們一樣,靜靜的站在一邊,沉默不語。
這時候,這位穿著黑色外套的老人要求“說兩句”。雖年過花甲,但卻中氣十足,鏗鏘有力地說道:“我并不認為目前有進行全面改革的可能姓,但財稅改革是各個改革的關鍵。做好這項改革,不僅能把中央和地方的關系處理好,還能把中央各部門權力過于集中的問題解決,把[***]問題解決掉!”
另外一位老部長則擲地有聲地說道:“地方政斧搞項目、管項目,中央政斧審項目、批項目,政斧從GDP出發(fā),從而缺乏整體規(guī)劃、整體布局……很多有關部門都在審批項目,審得成功嗎?我看也不成功,引發(fā)了很多[***]現(xiàn)象。政斧要改革,要放權。”
三號首長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只是時不時的點點頭,表示認同他們的某些觀點。會議的氣氛有些詭異,根本就不是討論,除了批評還是批評。
不在其位卻謀其政的老爺子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很凌亂,甚至還夾雜著一些很難懂的方言,但卻都說到點子上了。相比之下,剛剛結束的臨海省代表團分組討論,就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在做游戲。
前中央農(nóng)村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陳主任,1950年生,絕對是他們中的“年輕人”。盡管會后常常被記者們圍追堵截,但小組討論會上,他總是坐在第二排。
面對黑色的話筒,他憂心忡忡地提出:“中央必須深化土地制度改革,據(jù)我所知,去年土地出讓總額為3萬3千多億元,比前年增加約13%,土地繼續(xù)成為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占地方財政收入的一半。大家老講既得利益,土地財政就涉及一大塊既得利益。為什么就不能咬咬牙跺跺腳,把它改了?”
老百姓們說的話你聽不見,老革命和老干部們指著鼻子罵你退無可退了吧?令田文建倍感意外的是,三號首長居然像沒事人似地,笑容滿面地說道:“陳老,這一點中央正在研究,我想很快就能拿出一套完善的改革方案。”
老爺子們并沒有就此罷休,而是將話題轉移到當下的干部作風問題上。
“我們國家鋪張浪費的問題,某種意義上講,比[***]問題還嚴重。大家減一減、省一省,作風上稍微改進一下,一年幾千個億,我看不成問題!”
這個話題很快被另一位老干部接了過去。他說,據(jù)前些年的一次統(tǒng)計,我國一年浪費的糧食就夠兩個多億人一年所需。
但這話立刻被提出意見的老干部糾正了,“那項統(tǒng)計應該是餐飲里浪費的食物蛋白質。”在他旁邊,另一位老前輩也表示了贊同,一臉無奈地說道:“肯定不是糧食,那種飯局里,最少的就是糧食。”
別開生面的“罵娘會”,居然開了近三個小時。田文建腿都麻木了,這時候,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站了起來,緊盯著三號首長的雙眼,意味深長地說道:“按照農(nóng)歷的算法,我今年70了。十五年之間,我們開了十五次會議,在一起153天,今后大家全聚在一起怕是不可能了。”
田文建這才意識到,對于這些40年代初期出生的老干部來說,“改革之音”猶在,但今年將是他們最后一次參加全國兩會了。難怪三號首長脾氣那么好呢,愣在坐在這里被嘮叨了近三個小時。
一位老前輩夾著文件袋,在工作人員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準備轉身就走,三號首長突然說道:“王老,請您稍等一下。各位老前輩,你們提出了很多建議和批評,很中肯,也很有見地,可以說是高屋建瓴。在這里,我給大家介紹一個人,那就是前中央黨校教授、中紀委理論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田文建同志。小田同志,站出來吧,別不好意思。”
見三號首長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田文建猛地反應了過來,感情他是把自己當成擋箭牌,準備用臨水的試點,讓這些心系國家的老前輩們安心。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三號首長站了起來,示意工作人員分發(fā)資料,并抑揚頓挫地說道:“目前的確遇到了一些問題,中央也引起了足夠的重視,事實上早在七年前,就把臨海省臨水市指定為深化體制改革的一個試點。
田文建同志也就在那時候,前往臨水擔任市委委員、常委、書記。在黨中央和國務院的領導下,這六年來也取得了一些成績。公務員隊伍精簡成功,[***]得到了遏制,干群關系很融洽,人民群眾對市委市政斧也很支持……”
三號首長的話雖然不是什么金口玉言,但也絕不會在這樣的問題上開玩笑,老爺們低頭看看手中的材料,抬頭看看不卑不亢的田文建,怎么也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明年就要換屆了,眼前這幫老爺子雖然就要徹底退出歷史舞臺,可他們的門生故吏仍在,沒有他們的支持是萬萬不行的。
喬偉是三號首長的人,他能不能順利入常,在此一舉!在這個關鍵時刻,力挺三號首長就是力挺喬偉,而田文建的政績也成為了喬偉的政績。
一直保持沉默的陳老,哪能錯過放過這個機會,立即站了起來,呵呵笑道:“小田同志是鐵山生前看重的后生晚輩,事實證明,小田同志也沒讓他失望。不計個人得失,默默無聞的七年磨一劍,總算交出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很多事情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二十年來,國內的政治氣氛從未像現(xiàn)在這么緊張過。中國改革開放目前存在三股力量,一是要回歸毛傳統(tǒng)的“倒退派”,一是以總理為代表的“政改派”,但兩派在現(xiàn)有的政治光譜上,恐怕都還不屬于主流;真正的主流是滿足于“經(jīng)改政不改”的“現(xiàn)狀派”,他們獲得了在這種跛腳改革中撈得盆滿缽盈的既得利益集團支持。“倒退派”之所以得到一定的社會掌聲,毋寧說是民眾對“現(xiàn)狀派”不滿的心理投射。
而三號首長這時候把田文建拋了出來,無疑釋放出了一個極其敏感的政治信號。通過安曉彬的渠道,對上層動向并不是一無所知的田文建,這才意識到什么叫“人在官場,身不由己”。盡管到現(xiàn)在他連一句話都沒說,卻已被打上了“政改派”的標簽,甚至還成為了“政改派”沖鋒陷陣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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