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歇把完成的畫卷往蕭讓手里一撂“發(fā)什么呆”
蕭讓隨口問“相父眼尾的那點紅痕,可是胎記”
云歇一怔,下意識摸了下左眼眼尾“不是,據(jù)我娘說,是小時候跌的,留下的疤。”
云歇攤手“我是一點沒印象。”
“未承想相父幼時便已是個坐不住的性子,竄上竄下的。”
“那還真不是,我幼時可文靜”
接受到蕭讓好奇的眼光,云歇霎時反應過來,他同蕭讓廢話做什么
蕭讓奇道“文靜”
云歇懶得搭理,煩躁推推他“別在這磨蹭,快去玉觥殿,我在這候著你。”
云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輸定了,對結(jié)果沒有半點期待,只想趕緊下一輪。
蕭讓笑開,深望他一眼“等著。”
玉觥殿。
朝臣們蜂擁上前,望著左邊畫卷上的陛下,已有幾分誠惶誠恐,一偏頭,看見右邊畫卷上栩栩如生的云相,心頭寒意頓生,官齡稍幼或心中有愧的,竟直接被嚇得退開一步,臉色煞白。
承祿道“陛下稍后便來,諸位大人可先品鑒一番,這左右畫卷旁各擺了個簽筒,待會宮女會給每位大人發(fā)一支簽,大人心儀哪幅,將簽放入邊上的簽筒即可。”
眾朝臣唯唯諾諾應下,紛紛散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小聲議論。
“這論畫功自是畫云相的那幅好,比之京中名家大師有過之而無不及,另一幅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卻是遜色不少,尤其是缺了份得天獨厚的神韻。”
“都說畫形易,畫神難,那幅云相卻躍然紙上。”
一人面露難色“可陛下天子威儀,若我等擇了畫云相的那幅,豈不是冒犯天威”
幾人心頭震懼。
一人頗為高傲“爾等當真愚鈍,竟看不出這其中門道”
“愿聞其詳。”
“朝中云黨所剩幾何”那人問。
“無幾。”眾人如實道。
那人得意揚眉“陛下在這時特意挑了一幅云相、一幅自己,意思不是昭然若揭”
眾人怔了下,醍醐灌頂“你是說,陛下是在考驗我們”
“陛下給我等一個重新站隊的機會。”
“幸好我等商量了一番,這要是貿(mào)然投了云相,豈不是自尋死路”
“原來如此,我之前還納悶,據(jù)眼線來報,這幾日明明無畫師進宮。”
太監(jiān)突然高喊“陛下駕到”
眾朝臣齊齊要跪,蕭讓不耐蹙眉“免了。”
蕭讓坐到上首,隨口道“溫習了下論語哀公問社,竟忘了時辰,是以來晚了。”
垂著頭的眾朝臣聞言,悄無聲息中瞪大了眼。
他們都熟讀四書五經(jīng),論語中哀公問社于宰我,宰我可是答了句既往不咎。
陛下本無需解釋,卻突然道了這么一句
眾人的心撲通撲通地跳。
果然如此陛下在考驗他們,要他們表態(tài),棄暗投明,如此陛下便既往不咎。
蕭讓抿了口熱茶,揚揚手“都投了罷,早結(jié)束早些回去,怪冷的。”
小半個時辰后,畫著蕭讓的那幅畫邊上的簽筒里,簽滿到溢出來,畫著云歇的那幅畫的簽筒里,卻一支簽也無。
蕭讓早料到如此,暗嗤一聲,鳳眸中藏著幾分睥睨天成的蔑視。
眼前這幫朝臣,為求自保裝聾作啞、睜著眼說瞎話也不是第一次了,等他放了云歇,是要好好整治。
他們用得倒是順心,看著卻倒盡胃口。
蕭讓擱下茶盞,漫不經(jīng)心道“還有沒投的么”
傅玨癡望著右邊畫卷上眉眼昳麗生動、氣度卓然奪目的云歇,不由攥緊指節(jié)。
他身后零星跟著目光堅定的幾人,他們撥開人群往前走,在眾人暗嘲疏遠的目光中,將簽投入了右邊的簽筒里。
蕭讓垂眸,還算滿意一笑。
相父手下這幾人雖然蠢,倒也難得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