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殿。
這回的婚禮是真的簡,設宴只用了個麟德殿,請的人不多,用作新房的寢殿也沒怎么裝飾,只換了被褥床帳,桌上壓了對鮮紅的喜燭,算是給屋里添了幾分喜氣,看得出這是新人要共寢的地方。
宮里剛整頓完,大半的金帛珠玉讓長寧帶去回紇,連把像樣且合適的團扇都找不出來,謝忘之手里用來遮面的那把還是崔適臨時畫的扇面,畫的是云破月來,清清淡淡,只在角落里染了幾點桃花,倒和她沒怎么上妝的臉很搭。
寒酸是真寒酸,謝忘之卻覺得挺好,她見識過世家嫡女的極致奢華,也曾在宮里挑燈對著賬本盤算,富貴貧賤都經歷過,于她而言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她和李齊慎曾經在刀鋒上行走,等著明天太陽升起,落地的要么是壓在心里的石頭,要么就是人頭。
生死間走過這一遭,再糾結聘禮和嫁妝,糾結一場可有可無的儀式,實在是沒意思。哪怕李齊慎一件聘禮都拿不出來,指著天上月明江上清風來求娶,她也能一口答應。
不過以李齊慎直來直去的心思,大概壓根想不到這些,要真是兩手空空,天知道他會弄出什么來。
謝忘之撫過團扇上的花月桃花,沒來由地笑了一下。
笑意還沒收回去,屏風外邊投出個修長挺拔的人影,謝忘之一看就知道是李齊慎來了,趕緊收起團扇遮面,一顆心砰砰亂跳,等著那個身影繞過來。
李齊慎過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么個場景,一身綠衣的女孩坐在榻上,榻邊半垂著繡有鴛鴦蓮花的床帳,紅燭照得屋里影影綽綽。本該富麗喜慶,謝忘之遮住半張臉的團扇卻素淡,露出的眉眼也淡漠,只在眼尾抹了些淡淡的紅,像是給天女點染幾分凡塵氣。
總說女兒家最美的時候就是出閣,現(xiàn)下一柄團扇遮面,壓根看不出全貌,然而李齊慎被那雙眼睛一看,呼吸都滯了一滯,難得慌張地摸了摸領口。
“怎么了”謝忘之沒看出他身上有哪兒不妥。
成婚時郎君該穿紅衣,他穿的卻是件玄色的禮服,正是給長寧送嫁時穿的那身。看樣子他還剛沐浴過,長發(fā)微微濡濕,一身禮服松松垮垮披在寢衣外邊,這么一打扮,又有些少時落拓風流的味道,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流連平康坊的紈绔。
這樣子自然好看,只是沒個成婚的樣子,謝忘之不嫌棄他,但畢竟是新婚之夜,她總有點女兒家嬌怯和自矜,只稍稍動了動扇子,等著他先開口念卻扇詩。
奈何李齊慎這人傻起來是真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居然緩緩低頭,尷尬地撫平禮服上微微的褶皺,低低地說“我就這么一身禮服。在豐州那幾年沒裁新的,清思殿里的那些又是十四五歲時穿的,如今穿不上。”
謝忘之一愣,旋即知道了這郎君為什么駐足不前。
李齊慎何其驕傲一個人,對著誰都不服輸,看誰不順眼能直接開口譏諷,這會兒正值新婚,站在紅燭燒出的光里,他卻怕謝忘之嫌棄他寒酸,嫌棄他窮得連做身衣裳的錢都舍不得花。
“笨死了。”謝忘之小聲念叨,又稍稍抬高聲音,“過來呀,傻站著干什么,又沒人會夸你站得直。”
新婚妻子發(fā)話,李齊慎哪兒敢不從,趕緊上前,猶豫片刻,坐在榻邊,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你真不嫌棄我”
“我為什么要嫌棄你”隔著團扇說話,謝忘之的聲音悶悶的,“我和你一同在宮里過了這么久,又不是不知道手頭有多緊。各地都要軍餉,還得撥錢糧安定民心,若是你大張旗鼓地辦,我才要惱呢。”
“可別騙我。”李齊慎低著頭,委委屈屈,“若是你為這個惱,不如現(xiàn)在說出來,免得將來悶在心里。”
話是好話,但聽著就是不對勁,謝忘之看看榻邊同坐的郎君,總覺得這場面有點眼熟,讓她想起少時戳破李齊慎身份之后的事兒。她總覺得這是個套路,但她就是吃這一套,一看見李齊慎的委屈模樣,就恨不得把他一把按進懷里。
“這身衣裳還挺配你的”謝忘之屈服了,不和自己作對,“總之我喜歡就好啦,你快念詩。”
李齊慎微微一笑,抬頭時卻又是略帶憂思的模樣,剛打算開口,一只渾身漆黑的貓從床帳里竄出來,一爪結結實實拍在了他臉上。,,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請加qq群647377658群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