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齊慎毫無防備地被黑貓抽了一爪, 還沒反應(yīng)過來,煤球另一只前爪也湊過去,在他另一側(cè)臉上拍了第二下。煤球不知道是從哪兒滾過來的, 肉墊臟得要命,李齊慎膚色又白,這兩下拍完,他臉上一左一右兩個梅花印, 倒是對稱。
謝忘之沒忍住, 撲哧一笑, 想想又覺得不太好, 輕咳一聲“臉上臟啦。榻邊上有帕子,先擦擦吧。”
“這貓怎么混進來的。”李齊慎卻沒管臉上的印子, 一把揪住煤球的后脖子, 把它整只貓拎起來,直接往窗邊走。平常他不介意煤球胡鬧, 否則就憑剛才那兩下, 換個人能把煤球當(dāng)場一腳踹墻上去,但畢竟今夜洞房花燭, 他再心大, 也不想邊上蹲個活物。
窗沒關(guān)實, 輕輕一推就開了, 李齊慎單手開窗, 另一只手拎著煤球晃蕩兩下, 找到合適的力度, 把黑貓丟了出去,然后一把關(guān)窗,還順手上了插銷。一套完事,他沒管外邊憤怒的貓叫,轉(zhuǎn)頭回榻邊找水盆,一瞥卻瞥到了謝忘之的臉。
他微微一愣“怎么自己拿下來了”
“覺得沒意思。”謝忘之把團扇放到榻邊,“煤球突然竄出來,或許就是讓我別為難你。你都挨了這兩下了,我再逼你作詩,豈不是太壞了”
作首卻扇詩而已,以李齊慎的本事,算不上為難,但既然謝忘之自己開口說不用,他也樂得清閑,不給自己找麻煩,抽了帕子在水盆里絞了絞,確定水溫正好“先洗臉吧。”
謝忘之愣了會兒才明白李齊慎的意思是讓她洗了臉上的妝,趕緊拒絕“洗了妝不好看。”
“你這話哄別人還行,騙我就沒意思了。我又不是沒見過你不上妝的模樣,好看得很。”李齊慎真心實意,真不介意新娘臉上有沒有妝,“洗了吧,總不能讓你帶著妝睡。我不懂這個,不過以前在宮里見過女子上妝,瓶瓶罐罐涂脂抹粉,想想都悶。”
謝忘之臉上的妝不濃,但也仔細抹了不少脂粉,繪出一張精致的芙蓉面,說難受不至于,但也確實悶。她遲疑片刻,想到李齊慎這人壓根看不出上妝的作用,還不如洗了。
她從他手里接過帕子,剛想往臉上擦,忽然想起來“不對,屋里就一盆水,我若是洗了妝,這水就臟了,你怎么辦”
“過會兒再說。”臉上一左一右頂著倆貓爪印,李齊慎卻絲毫不慌,擦都不擦,還有心思調(diào)戲謝忘之,“再說美人洗妝剩下的胭脂水,我能用來洗臉,得算是我賺了。”
“又是從平康坊學(xué)來的吧”謝忘之板起臉,想裝作發(fā)怒的樣子嚇唬嚇唬他,沒堅持一會兒就破功,強忍著笑意,用帕子替他擦了臉上的貓爪印。
李齊慎彎著腰,乖乖地讓她擦。這兩個爪印看著好笑,其實就是灰塵,輕輕一拂就沒了,謝忘之收手時他特意湊過去,在即將收回的指尖上落下個清清淺淺的吻。
指尖撫過柔軟的嘴唇,謝忘之心頭一顫,僵了一下才收回帕子,略顯慌亂地把帕子浸回水盆里,著手給自己洗臉。盆里的水略燙,謝忘之的妝又薄,沾了水的帕子在肌膚上滾一圈,再到水里絞一下,臉上的妝就在盆里變成浮在水面上的花香。
洗了妝,謝忘之眉眼間隱約的稚氣暴露在外,她又坐得端正,雙手規(guī)矩地放在膝上,分明是新嫁娘的打扮,看著卻像是偷穿阿姐衣裳的小女孩。她自己也知道,沒敢看李齊慎,面上紅了紅“還是上著妝合適吧”
“不,這樣好看。”李齊慎哪兒能應(yīng)聲,趕緊換了話題,“餓不餓”
“不餓,先前吃了果干,還有一碗糯米飯。”
“那就好,我還擔(dān)心那群人不知道變通,壓著你不讓你吃飯。”李齊慎松了口氣,取了桌上的匏瓜對半切成的瓢,“喝酒吧。討個吉利而已,會有些苦,像藥那樣一口喝下去就行。”
這是合衾酒,就裝在匏瓜里會染上苦味,取的是同甘共苦的意思。謝忘之當(dāng)然不會推拒,從李齊慎手里接了瓜瓢,看了他一眼,一飲而盡。
苦,真是苦,入口的瞬間像是生嚼黃連,那股苦味混著酒的辛辣,越過喉嚨一路流到胃里去。謝忘之忍住沒吐唾沫,皺著眉扭頭看李齊慎。
李齊慎倒還好,只微微皺了皺眉,面上看不出什么,還有閑心問她“吃糖嗎”
“桌上沒糖。”謝忘之以為他不知道,“一切從簡,桌上都是討吉利用的果干,沒放飴糖的。”
“誰讓你從桌上拿了。”
謝忘之一愣“那從哪兒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