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莎的提醒讓林希保持著那種警惕的心情度過了接下來的幾天,考慮到她那種驚人準確的直覺,林希也確實感到了緊張。
然而這種緊繃的狀態(tài)確實很難一直持續(xù)下去,畢竟,從現(xiàn)實來說,太陽神號在這顆陌生小行星上的日子并不算難熬。
當然,讓人焦頭爛額的事情還是有許多太陽神號的離子引擎中的一個已經(jīng)嚴重損壞看,另外一個看上去也距離“完好無缺”相差很遠,這意味著這艘飛船距離重新飛起來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貨倉在迫降過程中有不同程度的損壞,這其中以儲存著船員們食物那枚倉庫損失最大,不過船上還有人造蛋白機,實在不行也可以靠人造蛋白塊活下去只要你能忽略掉那可怕的味道,那玩意營養(yǎng)其實還挺豐富的,林希對此倒是沒有太大的危機感。
總之一切的狀況都處于可控的范圍內(nèi),而當生死攸關(guān)的危險時刻過后,人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
以及還有一個多少能稱得上是好消息的事情是,那些被派出去探索周圍情況的探索小隊回來了,而他們帶來的數(shù)據(jù)甚至比那些無人機器人還要完美。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發(fā)了癔癥,那么那些數(shù)據(jù)只能說明,這顆星球簡直就是為了人類而量身打造出來的完美樂園。
人類從探景窗看到的那些可疑的顏色艷麗的生物,在經(jīng)過檢測后證明它們不過是一些無害而可愛的,類似于植物的生命體,而生活在其縫隙之間的小東西通常也孱弱而遲鈍,對人類完全夠不成任何區(qū)別。
除此之外,這顆星球上水資源非常充沛,只需要過濾掉一些重金屬,這些水甚至可以用來直接飲用。
重力,大氣,甚至還包括體溫微涼的氣溫一切都是如此怡人。
如果說星球和宇宙都是上帝所創(chuàng)作的,那么那一位至高無上的存在一定是一個沒有什么創(chuàng)意的人。這顆星球就像是上帝將原本的地球拿出來隨便揉了揉又原樣丟回了星系之中變成了另外一顆星球。
它真的與地球太像了,如果太陽神號能夠順利返航,光是記錄下這顆星球的坐標都足以讓全船的人都富得流油。、
林希很確定,太陽神號上的氣氛好轉(zhuǎn)跟這一點有著非常密切的關(guān)系。
“除了那些討厭的蟲子之外,這地方真是完美無缺。”
林希已經(jīng)不止一次聽到自己的同僚還有太陽神號上的那些船員這么嘀咕道。
啊,也許真的是這樣。
探險隊員們甚至都沒有找到比貓更大一點的動物,以他們的飛船為圓心,整片森林都友好得像是幼兒童話里描述出來的一樣顏色豐富顯眼,居民親切友善。
人類找到的最多的生物就是蟲子各種各樣的蟲子比被譽為“蟲星”的蘇努還要多的蟲子。
它們完全沒有避開人類活動的意思,經(jīng)常笨手笨腳朝著這些奇妙的兩腳獸直撲而來,然后抖動著翅膀,企圖從星際勘探服的縫隙里鉆進去。
按照安藤的說法,那些蟲子喜歡人類喜歡人類的體溫,那是恰好是適宜它們繁殖產(chǎn)卵的溫度。
林希沒有留在安藤的身邊聽他長篇大論地訴說這段時間以來他在外星蟲子上進行的新研究,也許是對蟲子的偏見吧,林夕覺得自從開始跟蟲子特別是那一枚星蝶的卵鞘后,安藤變得比之前饒舌了許多,而且言行舉止間,總透著一股讓林希不太喜歡的神經(jīng)質(zhì)。
不過,也有可能并非是蟲子的緣故。
林希聽說,安藤的外星妻子莉茲已經(jīng)診斷出懷孕了,而安藤對此格外興奮不已。
“我果然還是受不了這種好爸爸類型的男人。”
林希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不過,跟安藤一起進行著無趣且順利的蘇努動植物養(yǎng)護工作倒也不是太讓人難以忍受。船倉內(nèi)的工作至少要比外出探索環(huán)境要好太多。
要知道,勘探隊的那些倒霉的小伙子每天都需要花上大量時間清理那些附著在他們防護服外的蟲子,粘液,還有顏色各異大小不一的蟲卵。
這讓他們成為了太陽神號上對蟲子最為厭惡的一批人。
但站在無需外出的研究人員的角度蟲子也不是那么糟糕,畢竟如果一個星球連蟲子都能夠舒適的生活,那么它也會讓人類也感賓至如歸。
以上這一點也是來自于安騰靜雄,對此林希并沒有太多反對感想。
不要想太多這是林希一直以來的生活準則,哪怕降落到了一個神秘星球以后他也打算繼續(xù)貫徹下去。
就這樣,時間在進而有序的忙碌中流逝。探險隊員們每隔幾天會出去一次,拓展人類的探索圈,而船上的其他人則忙著維修離子引擎和倉庫,還有的人在忙著計算軌道好徒勞無功地企圖找到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也許艾麗莎的直覺終于在異星球上失去了效用,那種她坐立不安的不詳預感完全沒有靈驗事實上,就目前來說,船上的氣氛甚至比最開始迫降時還要和睦輕松。
目前為止最讓林希感到痛苦的只有約翰的離開。
哦,是的,發(fā)瘋的約翰布朗森是船上的廚師長,就自從他在之前的會議上因為精神崩潰而離開之后,整艘船的伙食便成了一個噩夢。雖然說之前那些預包裝食物和冷凍蔬菜實在也稱不上美味,但也比那些直接加熱后的食料袋好吃太多。
“我明明記得之前這種食料袋嘗起來還不錯的。”
林希皺著眉頭嘟囔著。
“嘿,林”
有人在喊他。
林希回過頭去,看到狹長走廊的另一頭,幾名穿著明亮橘紅色勘探隊服的人正拖著一個箱子朝著他走過來。
跟他打招呼的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有著一臉雀斑和一頭銹紅色的頭發(fā),看上去就像是個剛剛大學畢業(yè)的臭屁小孩。
林希花了一點時間才想起來那個紅發(fā)男孩的名字叫做馬克。
“哦,嗨,你們又出了一趟任務”
他沖著馬克點了點頭,沒有營養(yǎng)地寒暄道。
“沒錯,我們這回的任務”
馬克還沒有來得及說完,男人們運輸?shù)南渥永锖鋈粋鞒鰜硪宦暭毤毜募鈬[,隨后那箱子在地面上震動了一下。
林希的動作一頓,某種過類似于細微電流一般的感覺滑過他的脖頸,他覺得自己脖子后面的寒毛似乎豎了起來。
“終于捕獲到了一個樣本。”
林希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馬克究竟在說什么。
“等等,這是樣本”
他問道。
接著他的眉頭鎖了起來。
“你們從野外抓了東西回來你們應該走實驗室的通道。”林希說,“而不是日常通道才對。”
就像是應和他那不滿的話語一般。
“滋滋滋滋”
密封箱里那種巨大的,通過摩擦發(fā)出來的嘶鳴變得更加響了。
馬克的臉繃緊了。
“實驗室通道那里出現(xiàn)了電路故障,而安藤博士要求我們一定要盡快把捕獲到的樣本送到他的實驗室里去,”他解釋道,也許是因為林希的臉色不太好看,馬克又補充道“不用太擔心,不會出什么問題的,這個種類的樣本我們之前就在外面研究過,它們很安全。”
“哈,沒錯,都是一些遲鈍的家伙。”
“對。”
馬克的隊員們在他的身后起哄道,吵吵嚷嚷的,像是一群剛從酒會上跑出來的白癡大學生。
緊接著,也許是為了增加說服力,有人拍了一下密封箱,原本是乳白色的可視層轉(zhuǎn)而變得透明,也讓林希看清楚了那里的樣本究竟是個什么模樣。
“你們不是說這附近連比貓大一點兒的生物都沒有嗎”
林希的目光在運輸密封箱內(nèi)的生物表面停住了。
然后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開口道。
那是一只巨大的蟲子,看上去有點兒像是甲殼蟲與蜘蛛的混合體只不過在地球上,無論是甲殼蟲還是蜘蛛都不太可能長成大型犬的大小。
“哦,我們說的是動物這玩意可是蟲子。”
有一名隊員滿不在乎地說道。
林希的心沉了沉,他看著面前的這群年輕人,心底知道,塔蘭的怪異和不作為帶來的壞影響已經(jīng)逐漸蔓延到了太陽神號內(nèi)的底層人員上。至少還在蘇努星做物資交接時,這群人可不敢這樣明晃晃地將這些外星生物自己帶入毫無防備的飛船內(nèi)部。
“我們才剛到這里不久呢,沒有什么人能斷言什么是東西是安全的。”
林希表面毫無端倪,他平靜地對著勘探隊員們說道。
而就在他在心底盤算著找個時間去找艾麗莎談談的時候,意外發(fā)生了。
那只蟲子滋滋作響的聲音開始不斷增大,仿佛它正在受到什么驚嚇一般。
緊接著,它的甲殼向外張開來,露出了下方厚實得如同鋼板一般的翅膀。
當它抖動自己的翅膀時,翅膀堅硬的邊緣幾乎與密封箱內(nèi)部的有機玻璃切割出火花來。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得要命,那過高的頻率就像是針一般刺入人的耳膜。
同時響起來的還有那格外令人不安的沉重撞擊聲。
那只巨型昆蟲也許是無害至少按照隊員們的說法來說是這樣,但它那厚實,沉重而帶著金屬質(zhì)的身體一旦開始在密封箱里橫沖直撞,給人的感覺就格外危險了。
“咔嚓”
林希甚至聽到了玻璃破碎時的清脆聲響,他驚恐地望向密封箱,果然,那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幾道細細的裂縫。
然而這種專門用于儲存外星的箱子理論上來說不應該這么脆弱才對。
“哦,該死,這是怎么回事”
“快打開麻痹裝置”
“誰他媽還麻痹這鬼東西擊斃開關(guān)在哪里”
“可是安藤博士說”
“滴滴滴滴警報滴滴滴箱體破損滴滴滴警報”
“哦該死該死該死”
一時之間,勘探隊員們慌亂的叫聲與蟲子發(fā)出的刺耳噪音,配合著密封箱的報警聲在整條通道中蕩漾開來。
眼看著情況不太對勁,林希連忙上前幫忙。
但他一靠近密封箱,那只巨大的蟲子表現(xiàn)得就更加瘋狂了。
它開始以一種恐怖的頻率瘋狂地掙扎起來,轉(zhuǎn)瞬間,原本透明可見的密封箱內(nèi)部便被紫色和綠色的粘液胡成一團。
“去他媽的”
一個隊員發(fā)出一聲咒罵,他直接把所有用于控制樣本的按鈕,從麻痹到處死,都按了一遍。
電流,液氮還有有毒氣息同時填充了整個箱體。
但那只蟲子的動作卻越來越劇烈。
砰
最后,在一聲沉悶的,令人作嘔的聲音中,那只蟲子在箱子里爆炸了。
林希僵硬地站在密封箱的旁邊,隔著厚實的防護層,與那只死去的蟲子對視著。
滋滋
滋滋滋滋
那只蟲子的翅膀在它的碎屑上顫動著,發(fā)出了細小的噪音。
就像是某種人類難以理解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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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努文化交流展。
天氣晴朗,人潮洶涌。
林希呆呆地站在模糊了形體的人群中,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又會夢到這個場景。
只不過,跟之前的夢境相比,似乎有什么地方變得不太一樣。
也許是因為背景人群的模樣更加古怪
又或許是因為他面前那原本裝飾成白蟻巢穴的展館,如今看上去卻更像是另外一種東西
“林希,看啊等暑假結(jié)束以后,我會跟安娜老師說這個太有意思了 ”
他聽到了布萊斯的聲音,年輕的小男孩脆生生的呼喚聲。
然后他低下了頭,看向自己手邊的男孩。
還是一個小孩子的哥哥有一張模糊的,仿佛融化了的臉,唯一清晰地只有那雙猩紅色的復眼,每當他開始說話,那對復眼就會有規(guī)律的震動一下。
這是一個噩夢嗎
林希在夢里問著自己。
他隱約感覺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然而他卻沒有辦法想起來究竟是什么讓他如此不安。
他的心靈就像是在一片虛無的漆黑大海上漂浮著,無處著力。
然后布萊斯開始拉著他往展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