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金欲墜,蘇向晚回來之后,先給自己通了個頭,又放下簾子把身體擦了一遍。
看狗蛋和驢蛋一直在門上繞來繞去,把他倆叫了進(jìn)來,也給壓盆子里,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通了個頭。
倆孩子身上全藏的什么似的,一洗,盆子里就是一層泥。
而她的土布衣裳上,也全是泥,而且,她總共就兩件衣裳,全洗了,居然沒得穿。
好在倆孩子懂事,把水抬出去倒了,再從窖里打出新水來,一盆盆的給她換水。
天啦,她真想搬出去啊。
今天宋老三,還有宋光光,宋光光家的山子,二山,以及老太太娘家,曹家外舅家的幾個孩子全來了。
當(dāng)然,全是來看望宋庭秀的。
你說,這要是自家獨(dú)門獨(dú)戶的住著,有多舒服,她就穿的少點(diǎn)兒也可以出去不是。
現(xiàn)在倒好,家里全是客,她就得坐在屋子里等衣服干。
這不,吱吱又饞奶粉了,正在哇哇的哭,不停往她胸前拱呢。
蘇向晚來之后,就給這孩子斷奶了。
大齡單身女青年給孩子喂奶,她過不了心理上的那一關(guān)啊。
孩子奶癮犯了,隔衣腦袋抵著,一會兒聞聞香味兒,再嘬巴嘬巴,再吱吱的叫兩聲,理直氣壯又嬌滴滴的,完全沒發(fā)現(xiàn),自己在奶奶的眼里,是個克死爸爸的煞命星呢。
“驢蛋,奶涼了嗎,快點(diǎn)端進(jìn)來給你妹喝。”蘇向晚喊驢蛋呢。
雖然跟宋青山和宋庭秀似的,是一對雙生,但驢蛋就是比狗蛋更懂事,更會干活兒。
這會兒,他在外頭盯著小吱吱的奶,防著小金貴那個不長眼睛的偷喝呢。
但是,奶碗端到面前,吱吱不肯喝啊,她餓,猛吸一氣會嗆到,要咳好久才能有喝第二口,所以她不喜歡端著碗喝。
她喜歡的,是吮媽媽乳汁的感覺啊。
蘇向晚還真是無奈了,這有啥辦法好想呢“驢蛋,你說咋辦”
驢蛋也愁眉啊,不知道咋辦。
這時候,就見狗蛋拿了一根麥竿竿的管子進(jìn)來了,一折,輕輕往碗里一放,再把一頭伸進(jìn)小吱吱的嘴巴里“媽媽,你看妹妹吸開啦,吸開啦。”
“這法子是真好,我想不到。”驢蛋拍了狗蛋的腦袋一把“你不愧是我兄弟,真的。”
蘇向晚輕輕拍了拍狗蛋兒“你可真是個聰明的好孩子。”
當(dāng)然,也是因?yàn)槁斆鳎陷呑臃傅淖铮詈笤斐闪诵值芟鄽垼牟粌闪⒛亍?
這不,單身女青年蘇向晚專心的盯著咕咕吃奶的小吱吱,孩子兩只眼睛也睜的圓圓的看著她呢。
漸漸的,她居然覺得孩子吃奶是件很好玩的事兒。
好吧,她從這孩子的臉上,依稀能看到上輩子妹妹的影子,正在專注端詳著呢。真想親一下啊,這稚嫩可愛的小臉蛋兒,怎么就那么美呢。
她精致的跟個瓷娃娃似的。
就聽驢蛋輕聲說“媽媽,你真的是我媽媽嗎”
蘇向晚愣了一下。
驢蛋頗有深意,但又假裝天真無謂的說“昨晚我做了個夢,夢見你穿著件精胳膊的,可漂亮的裙子,躺在一張軟軟的大床上,我哭著想拉你起來,想讓你回家,可你不起來,你還說,這地方太好了,你再也不會回宋家莊了。”
軟軟的大床,漂亮的裙子,那是不是意味著,原身到了21世紀(jì),接手了她的生活,于是就不想再回來了呢。
“我啊,本來一點(diǎn)都不想回宋家莊的。”蘇向晚故意輕輕揉了揉驢蛋毛絨絨的頭發(fā),又柔聲說“可我想,我要不回來,有個傻小子就要傻傻的,坐在村頭的大柳樹下直勾勾的坐上一整天,不等到我就不回家,直到變成一塊石頭,于是我就回來啦。”
說著,她就輕輕兒的,點(diǎn)了點(diǎn)驢蛋的鼻梁。
驢蛋突然雙手就把她給圈住了,特肉麻的,就來了一句“放心,就算整個宋家莊都沒了,我會保護(hù)你一輩子的,也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會再叫任何人傷害你。”
今天奶奶吵著要打媽媽的時候,驢蛋正好跟著爺爺去筑田梗了,要他也在地里,他肯定會保護(hù)媽媽,掀翻奶奶的。
就為這點(diǎn)事兒,驢蛋到現(xiàn)在還在自責(zé)呢。
他的這種男友力,這綿綿的情話,簡直能把人的心給融化啊。
蘇向晚心說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要愛死這小家伙了。
男人是啥,無所謂。
宋青山是誰,滾一邊去吧。
有這倆小男神,我這輩子就活的足夠了。
終于,本家和外家的男人們一個個的,走了。
廳屋里,也寂靜了。
“什么叫貸款憑證是我弄的,我沒有。”廳屋里隱隱傳來爭執(zhí),宋老三高聲的否認(rèn)著。
宋老二就算坐在椅子上,那也是卓然于群的軍姿“信用社的貸款憑證可不容易拿,而這家里別的人幾乎不出門趕集,就你,你一直住在紅星公社。”
“說不定是青玉呢,青玉也讀過書,估計(jì)是她想給大嫂栽贓的。”方苞玉趕忙轉(zhuǎn)移戰(zhàn)火。
宋青玉急了“三嫂,沒你們這樣欺負(fù)人的吧,我本身就是一個寡婦,怎么可能再去欺負(fù)大嫂”
“你們一個個的,都欺負(fù)了老大媳婦,不過是我為了家和萬事興,把自己當(dāng)瞎子罷了。”宋大爺重重兒吭了一聲,說“得,我把我自己苦死,希望你們有一天,看在我累死的份兒上,消停一下。”
“讓蘇向晚走啊,她走了,咱家保證齊樂融融,再沒有任何人會吵架”宋老太高聲的說。
“大嫂娘家現(xiàn)在是黑五類,你讓她回去,她不得跟著她娘家人一起住牛棚”宋庭秀反問他媽說。
蘇向晚的娘家在蘇家旮旯,娘家有三姊妹,一個弟弟。
那不,她爸解放前,給國民黨抓去當(dāng)過一段時間的隨軍醫(yī)生嘛,就為著這個,六六年給劃成反革命了。
蘇父當(dāng)時就死了,蘇母也是明理之人,把自家所有的財(cái)產(chǎn)全分給了三閨女,然后一紙書信,跟她們斷絕了關(guān)系。
如今,蘇向晚的娘家弟弟和娘家媽,還在整個清水縣最苦最偏僻的胡家岔岔勞改著呢。
但是,這事兒蘇向晚自己并不知道,因?yàn)楫?dāng)時革委會前去蘇家旮旯的時候,正好宋庭秀在,是他前去交涉這事兒的。
也是為了不讓蘇向晚擔(dān)心嘛,回來之后,只說她娘家不認(rèn)她,跟她斷決母女關(guān)系了。
而原身呢,又傻,對于宋庭秀的話無有不信,也不出去打聽打聽,還就真的以為,自家媽把自己給不要了呢。
當(dāng)然,宋庭秀也是一力作主著,讓蘇向晚留下來的人。
“你以為是我打她你全村問問去,她給你寫信,她打孩子,她整天不是上吊就是跳河,明明是她整天在鬧好不好”宋老太說著,氣的都捂上心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