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實在有困難,我可以幫你向醫(yī)院申報,減免一部分費用。”
但是能減免的費用,也是有限的。
“只要能救孩子,多少錢我都愿意,大不了,我去賣血賣腎,把我自己給賣了,我也要救活我的孩子。”
現(xiàn)在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劉慧慧都不愿意放棄。
“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的孩子啊,要不然我活不下去的。”
劉慧慧撲騰著跪下,面露哀色,整個急診室都充斥著她的哀嚎聲。
“不不不,賣腎是違法的,可不能那么干。”
許昌風連連搖頭,手忙腳亂的把人扶起來。
“就是啊,實在有困難也可以去網(wǎng)上求助,現(xiàn)在的好心人還是很多的。”
劉慧慧表現(xiàn)出來的慈母心腸感染了在場的絕大多數(shù)人,一想到對方?jīng)]了丈夫,可能又要失去兒子,所有人都同情地看著這個女人,為她出謀劃策。
“呵,這個病可不好治,醫(yī)生當然會竭盡所能的醫(yī)治病人,可要是真治不好,你就去死,這算不算是威脅啊”
之所以說是絕大多數(shù)人,自然是因為有一個人絕對沒有被感動到,那就是簡西。
他冷冷的看著那個哀嚎的女人,嘴角上揚,譏笑著看著這一幕。
“簡西”
許昌風是真的生氣了,簡西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就像是吃了槍藥一樣,居然對患者家屬說這樣喪氣的話,就算他心情不好,也不該把情緒帶到工作上啊。
現(xiàn)在醫(yī)患關系本就緊張,這段話要是傳出去,恐怕網(wǎng)上又回出現(xiàn)一堆嘲諷醫(yī)生群體的鍵盤俠了。
“簡醫(yī)生,你這樣說話真的有些過分了。”
幾個年輕小護士漲紅著臉,氣憤地看著這個空有一張臉,性格卻一點都不討喜的醫(yī)生。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這樣詛咒我的兒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劉慧慧顯然是被簡西的這番話刺激到了,她低著頭,聲音低沉艱澀,然后,越來越亢亮尖銳,最后那一聲質問,都快把人的耳膜給震破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這樣咒我的兒子,你是大夫,你怎么可以咒我兒子去死你怎么可以咒我兒子去死,你是大夫啊,你怎么可以咒我兒子”
劉慧慧現(xiàn)在最聽不得的就是手術失敗這類的話,她嘴里顛來倒去地說著這兩句話,然后猛地抬頭,就像是一頭失子的母獸一樣,發(fā)瘋似的沖向簡西。
“你憑什么咒我的兒子他會活得好好的,你咒我的兒子,死的為什么不是你”
一個被刺激的母親說出這樣的話,在場的醫(yī)護人員心里雖然不太舒服,但也能理解,反倒是簡西作為一個大夫,那樣冷言冷語的刺激一個遭受重創(chuàng)的患者家屬,讓人看不懂也看不慣。
“簡西,你趕緊給我離開這兒”
許昌風是真的生氣了,他和幾個護士攔著劉慧慧,臉上胳膊上又被抓了好幾條口子,這一切都是簡西惹出來的。
他也顧不上面子情了,直接用命令的語氣對簡西說道。
“簡大夫,你就別呆在這兒了,大晚上的,您嫌我們還不夠忙嗎”
林敏霞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比起那些還沒結婚沒孩子的年輕護士,她自然更能體諒劉慧慧此刻的心情,因此在和簡西溝通時,她的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似乎也是意識到自己惹了眾怒,簡西只是深深地看了眼劉慧慧那張臉,然后轉身離開了醫(yī)院。
今天晚上他是值班醫(yī)生,在上班時間離開醫(yī)院,可以說是曠工了,但是此時此刻,誰也沒想過要攔下他。
沒人注意到,有一個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男子,鬼鬼祟祟地將手機塞回了口袋,在簡西離開不久后也離開了醫(yī)院。
之后的時間里,許昌風和護士們花了好長時間安慰劉慧慧,平定她的情緒,然后將她送去病房照顧她的孩子,幾個好心的小護士還送了點自己的餅干牛奶去病房,怕劉慧慧餓著,不過這個時候劉慧慧哪有心情東西,只守著兒子,連眼睛都舍不得多眨幾下。
簡西是在大腦脹痛中醒來的,他揉了揉太陽穴,聞著一屋子的酒氣,就知道這會兒的疼痛一定是因為原身前一天晚上酗酒引起的。
“呼”
簡西坐起身,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吸收原身留下來的那些記憶,而是坐在這軟和的大床上發(fā)呆,好半晌后,長長吐了一口氣。
每當一個世界結束,5555都會幫他清空在那個世界的所有感情,可記憶依舊會保留下來。
簡西摸了摸自己的心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似還能感受到上一個世界的一些情緒。
比如因為計劃不夠周全連累了其他無辜人犧牲的懊悔,以及看著一條條活生生的生命消失在自己面前的痛心。
“這一世,宿主這具寄居體的身份是醫(yī)生呢。”
5555出現(xiàn)在了半空中,打斷了簡西的冥思,“在這個世界,宿主可以救治很多很多的人。”
它5555可是勵志要做宿主的貼心統(tǒng)呢,它知道宿主在上個世界遺留了一些問題,希望能夠在這個世界疏通。
“醫(yī)生嗎”
簡西會醫(yī)術,可他從來還沒有做過醫(yī)生。
“謝謝你,5555。”
簡西對著5555說了聲謝謝,他知道,這一定不是什么巧合。
5555似乎很開心,機械球上那雙圓溜溜的眼睛都變成了曲線狀的光波,它并不能在任務時間多待,在和簡西溝通了一下感情,并表了表功后就再次消失了。
此時的簡西也已經(jīng)平復了情緒,他從床上下來,徑直走向了浴室,這具身體上一股酸臭的酒味,讓喜愛干凈的簡西有些受不了。
浴室里有一個浴缸,簡西干脆在浴缸里加滿水,一邊泡澡,一邊繼承原身的記憶。
這一待,就是兩個多小時,等簡西再次睜開眼時,渾身的皮膚都已經(jīng)泡白泡皺。
“嘖”
簡西自嘲了一聲,原身身體里的那些酒精真的影響了他的思考能力,居然連這點基礎的常識都給忘了。
他趕緊從浴缸里爬起來,將身體擦干凈,然后換上一身新的睡衣。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了,他又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將這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打掃干凈,把收拾出來的一袋啤酒罐扔到樓下的垃圾桶里。
直到做完了一切,簡西才第一次打開原身的手機,此時手機屏幕上顯示了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和無數(shù)條飛信留言。
簡西并沒有查看那些留言,也沒有回撥那些未接來電,而是打開了手機上的一個和微博類似的,名叫日博的a,搜了奸醫(yī)兩個字,果不其然,在翻過幾條老新聞后,看到了一個昨天晚上發(fā)布的最新聞,而新聞的主角就是原身。
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一切都以照片配文字的形式發(fā)表在了網(wǎng)絡上,原身把劉慧慧推倒在地,他譏諷地質問劉慧慧如果她兒子死了她會不會自殺的兩幕場景,更是直接用了大圖,畫面中,原身冷漠的表情看的人心驚膽寒。
只是圖文自然沒有說服力,現(xiàn)在的網(wǎng)友們被層出不窮的假新聞騙怕了,尤其這種圖配字的新聞,實在是有太多太多反轉的余地,因此在最初發(fā)表這邊文章的博文底下,還配上了沒有剪輯過的完整視頻。
拍攝視頻的人似乎離主角們很近,所有的對話都被收錄下來。
一個道貌岸然的醫(yī)生居然用那樣的態(tài)度面對一個死了丈夫,兒子又生了重病的可憐無人,這無疑再一次挑起了時下最為敏感的醫(yī)患爭端。
因為只是新聞出現(xiàn)的第二天,它的熱度暫時還沒有達到簡西記憶里的那個高度,但是在博文上傳的十多個小時里,已經(jīng)有了三千多次轉發(fā),這對于一個本身日博粉絲不到一千沒有任何曝光率的普通人來說,這已經(jīng)是很可怕的熱度了。
簡西知道,就在今天晚上,會有一個熱衷于挑起國內各種矛盾的7999大v轉發(fā)這個博文,并且由這個大v作為開端,會有更多的人開始了解,轉發(fā)這個新聞,大約三天的發(fā)酵時間,原身在網(wǎng)絡上的名聲,會變得臭不可聞。
簡西退出了日博,并沒有想過要制止這一切的發(fā)生。
因為就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一切來說,原身確實做錯了,至少對于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來說,那樣的做法確實不近人情,還有違他醫(yī)生的職業(yè)操守。
退出日博的簡西正準備去回復那些留言,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
“你好。”
“我不好,簡西,趕緊來我辦公室一趟。”
電話對面的人不等簡西開口,直接劈頭蓋臉地吼了一通,然后就把電話給掛了,來電的主人是急診科主任,看來對方也知道了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準備讓他過去挨訓呢。
記憶里,原身被扣了當月的獎金,還要求寫一封檢討書全院通報,當然,這是新聞發(fā)酵前的處理結果,新聞發(fā)酵后,對于他的處理自然更加嚴厲了。
原身在醫(yī)院并沒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和領導的關系更是尋常,而且他不是本地人,在當?shù)貨]有什么彎彎繞繞的關系網(wǎng),這件事鬧大后,醫(yī)院直接對他做出了停職查看的處分。
其實只要他認錯態(tài)度稍微好一些,醫(yī)院都不會做的這么過分,只可惜,原身的態(tài)度太強硬,他甚至不肯配合醫(yī)院向劉慧慧道歉,在公眾面前挽回一下醫(yī)院和醫(yī)生的形象,醫(yī)院的領導太過氣憤,只能從嚴處理。
原身也是經(jīng)過了這件事,徹底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他離開了青陽,回到了那個他曾經(jīng)避之不及的家鄉(xiāng),靠著他父親給他留下的那些關系網(wǎng),干脆放棄了醫(yī)生這份工作,轉而做起了衣代。
他痛恨醫(yī)生這個工作,也恨所有去醫(yī)院看病的人,因此余生將錢視為第一要義,并沒有將病人的利益和健康放在心上。
最后他因為倒手一批價值上億的假藥進了監(jiān)獄,因為數(shù)額太大引起了全社會震動,有記者翻出了他曾經(jīng)在青陽的這則舊新聞,徹底坐實了他奸醫(yī)的身份。
“你還記得你曾經(jīng)的理想嗎”
簡西換好了衣服,站在落地鏡前,輕聲說道,似乎是在問身體里的另一個人。
鏡子里的青年身形有些消瘦,眼睛波瀾不驚猶如一口漆黑的深潭,可簡西“看到”的那個人,比鏡子里的青年胖一些,眼角眉梢都帶著青春的朝氣。
他穿著一身白大卦,站在一群同樣青澀的同學中間,莊嚴而鄭重。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當我步入神圣醫(yī)學學府的時刻,謹莊嚴宣誓我志愿獻身醫(yī)學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zhí)著追求,為祖國醫(yī)藥衛(wèi)生事業(yè)的發(fā)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斗終生
遠處,一個同樣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滿臉驕傲地看著他,然后那道影子越來越淡,越來越淡,直至消失。
“你還記得,他對你抱有多少期待,你曾多為他感到驕傲與自豪嗎”
又是一問。
房間里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簡西知道,原身已經(jīng)消失了,他問的這些問題,他聽不見,也不會回答,可就是想要問一問,想知道,到最后,面臨那樣的結局,他是否后悔了。
整了整衣襟,簡西再一次深深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然后轉身離開。
后面,將會是一場又一場硬仗。
簡西來到急診室,一路上遭受了不少異樣的打量,在他走后,還能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議論。
以往原身在急診室就是半個隱形人,可好歹也是同事,一些必要的招呼還是會打的,可今天每一個見到他的同事,態(tài)度都顯得有些敷衍。
顯然,同事們都將他當成冷血無情的怪人了。
簡西徑直來到主任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請進。”
門內傳來聲音,簡西走進去,將門關上,隔絕了外面所有好奇的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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