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下這副臉皮死皮賴臉從廚房要來一盆冰糖梨水,沛公公歡欣地走了。
內(nèi)膳房,一位瘦長臉,干瘦身材,頭發(fā)緊緊綁到腦后的青年男子望著沛公公歡快的步伐,不覺嘴角一撇,嘲諷地笑了笑。
“往常這位長春宮總管眼睛何曾眼高于頂,對咱們這種人更是正眼都不曾瞧過,現(xiàn)在一朝落魄了,卻連份冰糖梨水都要求人使銀子才能求來。”
說到這,他偏頭瞧了眼旁邊一身壯碩肌肉,面相忠厚老實的男子,諷刺道“我說,王大石,你難不成以為皇后娘娘還有起復(fù)的機會這種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家伙,你居然沾染上了,真不知該說你蠢還是傻。”
王大石撓撓頭,忠厚老實道“賈正,俺不是圖皇后娘娘什么,只是當(dāng)初皇后娘娘執(zhí)掌后宮時,對咱們還算照顧,再說與人為善也算為自己留一份后路,俺才不傻。”
“呵。”賈正翻個白眼,懶得反駁他,這個傻子,皇宮中,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份僥幸的與人為善。
要過來冰糖梨水,雙陸終于松了口氣,她朝沛公公道個謝,就麻溜轉(zhuǎn)身進屋了。
親眼瞅著主子滿臉幸福地將冰糖梨水喝光,雙陸抿著唇笑了,這種感覺比自己喝糖水還要爽,她頓時覺得之前的辛苦都值得了。
收回來碗,她將心里一直惦記的話轉(zhuǎn)告給主子,“娘娘,明個兒就是十五了。”
正在擦拭嘴角的陳以禎頓住,片刻,她放下帕子,垂頭喪氣地應(yīng)了聲“是”。
這個時候,她再次在心里感嘆皇上怎么還不下廢后詔書啊
下了廢后詔書她就不用占著這個尷尬位置,更不用每月初一十五過去請安了。
雖然太皇太后對自己一直挺和善的,但皇太后可不是個好相處的人,每次見到她,她就跟個掃描儀一樣,刷刷刷往她身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掃描,只恨不得從她身上找出什么不甚體面或者不合禮制的東西來。
癱在榻上,她聲音有氣無力,“我知道了,明早記得早點叫我。”
不管怎樣,她現(xiàn)在還是皇后,這請安的大事萬不能錯過,上次已經(jīng)因為馬虎犯過一次錯,這次若再犯錯,估計太后娘娘就要親自帶著嬤嬤過來眼不錯地盯著她跪地抄寫宮規(guī)了。
好在為了趕皇上的空閑,太皇太后吩咐他們等皇上下朝再過來就行。
于是,第二日,陳以禎一大早就起床,被人拾掇好,用過早膳,休息了會,方帶著鄭嬤嬤和雙姝,浩浩蕩蕩往寧壽宮走去。
說是浩浩蕩蕩,其實不過三個人,還沒有乘坐轎攆,可以說,與往常相比,現(xiàn)在的陳以禎十分冷清了。
照理說她現(xiàn)在還高居皇后之位,有自己的一套轎攆和禮制,但她一向知道自己這個皇后現(xiàn)在有多少水分,就不必做那些惹人煩的糟心事了,想必那些小太監(jiān)也不愿給她抬轎。
更何況,她現(xiàn)在這個境地,如果再高調(diào)地大搖大擺乘轎攆過去,不觸怒皇上心間刺才怪。
于是,這日她生生靠兩條腿走了過去。
沒事,她心里勸慰自己,權(quán)當(dāng)走路鍛煉身體了。
怕遲到,她就早走了一會兒,走了好長一段時間路,總算看到了寧壽宮的宮門,正高興時,一轉(zhuǎn)頭,對上了一個明黃色人影。
笑容僵住,身子也僵在了原地。
皇上也瞅見了不遠處的緋紅色人影,瞧見她的一瞬間,他腦海里下意識浮現(xiàn)昨晚的夢境,而后幾乎本能地比較這件衣服沒大婚那夜顏色濃郁純正,她的胭脂也沒有那夜艷麗。
喉嚨上下滾動,他輕輕移開眼,立住了腳步。
本以為皇上會直接假裝沒看到她,抬腳離開,但眼下看來,他好像在等她過去
陳以禎心里一虛,猶豫了會,慢騰騰地挪了過去。
矮身行禮,“臣妾恭請皇上圣安。”
皇上垂目看她,片刻,冷淡“嗯”一聲,“走吧。”
他雙手背到后面,大踏步往前走,面容冷若冰霜,腳下更是大步流星,步伐矯健。
陳以禎得小碎步快跑才能趕上皇上,她在身后趕得十分郁悶,本就是為了慢悠悠趕路才特地早起了些,得了,還不如更晚些出發(fā)呢。
緊趕慢趕,終于到了寧壽宮門口,陳以禎悄悄松了口氣,她擦了擦額角的汗,又拍拍胸口,緩和急促的喘息。
她抬起頭,卻見皇上并不進去,而是站立宮殿門口,瞇著眼望向前方,不知在出神什么。
陳以禎屏息,靜等了會,見皇上遲遲沒有動靜,不由疑惑出聲“皇上”
皇上猛然轉(zhuǎn)頭,靜靜凝視她。
那雙眼睛黝黑深沉,內(nèi)斂恍如吸納了星空中萬千星辰,錯綜交雜在一起,在他眼窩里形成了一個星系,相互吸引,勾連,旋轉(zhuǎn),璀璨的星光慢慢糅合成一個黑洞,直欲將人吸進那眼不見底的深淵。
陳以禎不覺咽了口唾沫,小小聲呼喚,“皇上”
皇上收回視線,聲音平淡無波,“進去吧。”
說完,他率先大踏步走了進去。
陳以禎茫然,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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