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里變得安靜下來。格格黨
洛斐沒有先掛電話, 秦汐也沒動。
她可以聽到對方呼吸的聲音隔著手機傳來。
這種感覺, 倒是有點像秦汐以為他們曾經(jīng)熱戀的時候。
仿佛誰都不舍得先掛電話。
她翹了翹唇角。
是因為知道了更多和吳希彥有關(guān)的事嗎
秦汐對洛斐的恨和害怕都在逐漸淡去,開始用另一個人來慢慢填補。
“什么時候去開會”
“下周。”秦汐說。
“路上小心。”
“好, 謝謝。”
秦汐靜了兩秒“再見。”
她掛斷電話,盯著手機逐漸暗下去的屏幕看了片刻。
是不是真的因為心境變了,她都沒想到, 自己和洛斐之間,竟然可以用這樣平靜自然的語氣通電話。
秦汐閉了閉眼睛。
沒有愛, 恨就會淡了。
大概是真的吧。
洛斐承諾會查,秦汐知道他的強大。
只要他愿意插手, 就不可能查不出真相。
更何況, 整個會議都是洛氏集團資助。
雖然科研界不存在什么投資方就是金主的說法,但是這樣一件小事,總還是會給他面子的。
時間離開會越來越近。
吳希彥已經(jīng)買好機票。
他讓秦汐、唐凌她們多請一天假,因為詹華鋒教授要提前過去, 去見他的重大課題合作項目的伙伴。
用吳希彥的話說,對方也是非常厲害的人物, 去聽聽他和詹老師交談, 對秦汐很有好處。
機票,酒店
行程一一確定。
喬初夏越來越早出晚歸, 和宿舍的人似乎完全沒有交集。
秦汐她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
這樣的事情, 真的是很尷尬, 沒有感同身受的經(jīng)歷, 說什么大概聽在對方耳中都是諷刺。
在準備出發(fā)前的那個周末。
秦汐本來在宿舍看書, 沒想到吳希彥匆匆打來電話。
“秦小汐,現(xiàn)在在學校的話,就來實驗室。”
“怎么啦”秦汐一邊問著,一邊已經(jīng)開始換鞋。
“詹教授的老搭檔劉教授來了,在實驗室開講座。”吳希彥說“你們宿舍的人在的話,叫來一起聽。”
“好好好。”秦汐一疊聲應著,“我馬上來。”
唐凌和歐陽月去圖書館自習了,喬初夏又是一大早就出門,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汐分別給三人都發(fā)了微信。
她擔心幾人聽不到,一邊朝宿舍外走去,一邊就給她們打了電話過去。
劉教授是詹華鋒老師的同學。
兩人共同承擔一個重大課題的兩部分,秦汐他們這次提前去,本來就是要見他。
沒想到他最近在國外開會,索性就直接飛a市。
先來見見老同學,然后等著和他們一起去參會。
a大時常有機會聽到講座。
但是頂級大牛來做講座,還是小范圍,針對性很強的,還是很難得的機會。
沒多久,唐凌和歐陽月也趕到實驗室。
只有喬初夏,不回信息,也不接電話。
等聽完劉教授的講座。
秦汐才有機會和吳希彥說上話。
她看著吳師兄有些疲倦的神色,擔心地問道“師兄,最近很累嗎”
“還好。”吳希彥搖搖頭。
晚上他們陪劉教授和詹老師一起吃了晚飯。
唐凌和歐陽月繼續(xù)去自習了。
秦汐得到同意,留在了實驗室。
這個不是詹華鋒教授藏私。
畢竟他所研究的課題,是非常重要的,保密級別很高。
秦汐在實驗室那么久,也只是做過分步實驗,從來沒看到過整體實驗細則。
包括那些在實驗室?guī)兔Φ膸熜謳熃銈兌际恰?
秦汐跟在吳希彥身后,進了實驗樓頂層的小會議室。
她有點緊張“師兄,我真的可以旁聽嗎”
“是詹老師提出讓你參加的。”吳希彥回頭。
他抬手,摸摸秦汐的頭發(fā)“別擔心。”
這次會議室就只有四個人了。
秦汐和吳希彥進去的時候,詹華鋒老師和劉教授正圍著會議桌上的一臺筆記本電腦。
兩人正低聲交談著。
吳希彥關(guān)上房門,上鎖。
然后才和秦汐一起走了過去。
“過來過來。”詹華鋒招呼兩人。
他有點得意地對自己老同學說道“這是我們學校的。希彥你認識,這小姑娘是大二的學生,和當年希彥讀書時候一樣,門門滿分,基礎(chǔ)扎實得很。這次青年醫(yī)師論壇年會,幾組受邀的本科生,就有她主持的課題。”
“聽你說過了。”劉教授笑著站直身體。
他看向秦汐“你們詹老師,在我面前炫耀好多次了。我們學校今年是沒本科生參加,他得意極了,一定要讓我見見你。”
“就連今天的討論,也同意讓你參加。”劉教授語重心長地對秦汐說道“他是真的器重你,可不要辜負他對你們的期待啊。”
“嗯。”秦汐乖乖點頭,“我會加油的。”
“呵呵呵呵”詹華鋒爽朗地笑起來。
“秦汐過來吧。”他說“這次”
詹華鋒的話還沒說完,實驗室所在的小樓突然晃了下。
“怎么”他神色微變,第一件事就是取下筆記本電腦上的移動硬盤,然后遞給了吳希彥。
“地震”
a市不在地震帶上,即使有,也是余震波及。
但是這樣的時候很少。
實驗樓當初建立的時候,就考慮過這個問題。
這種國家重點實驗室,不夸張地說,九級地震都震不垮。
吳希彥收好移動硬盤,轉(zhuǎn)身去開門“我去看看。”
他手握上把手,神色突然變了“打不開”
話音剛落,實驗樓突然又猛烈地震了一下。
晃動的幅度,比剛才更厲害。
秦汐茫然地坐在手術(shù)室外面。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她的記憶變得有些混亂。
她只記得,火光,濃煙,爆炸聲,瘋狂的人群。
還有尖叫聲,然后是
仿佛從天而降的,洛斐。
秦汐緩緩眨了眨眼睛。
她沒想到,生命竟然會以這樣的形式輪回。
醫(yī)院走廊上安安靜靜的,只偶爾有穿著白大褂的人匆匆走過。
手術(shù)室門口的燈亮了很久。
秦汐像是完全忽視了時間。
她靜靜坐在原地,偶爾手術(shù)室的門會被人打開,有穿著青色手術(shù)服的手術(shù)服的醫(yī)院工作人員探出頭來,將匆匆趕來的人迎接進去。
這已經(jīng)是整個a市最好的醫(yī)院。
或者說,這也已經(jīng)是全國都能排入前五的醫(yī)院。
如果連這里也不行,那么
白熾燈將秦汐本就蒼白的臉照得更加慘白。
她眼底有淡淡陰影浮現(xiàn),長長的睫毛輕顫著。
放在身側(cè)的手握緊。
大概因為太用力了,手背上甚至有淡淡的青色血管浮現(xiàn)。
秦汐也不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
她感受不到餓,也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一切仿佛都已經(jīng)靜止,周圍的所有都化為虛無。
就在這時,她肩上突然一重。
有人將一件還帶著體溫的黑色西裝披在了她的肩上。
秦汐茫然轉(zhuǎn)頭。
溫暖的玻璃杯被有些強硬地塞到她手中。
這點溫度,終于讓她有了點反應。
秦汐的目光開始逐漸有了焦點“黎飛”
她看著眼前穿著襯衣的年輕男子。
黎飛顯然是匆匆趕到。
因為著急,他頭發(fā)都有些亂了。
額前幾縷頭發(fā)被汗水浸濕,有些狼狽地貼在他額上。
黎飛苦笑一聲,在她身邊坐下,重重呼出口氣“別怕。”
秦汐沒說話。
她現(xiàn)在根本無法思考。
也猜不到黎飛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他不會有事。”
黎飛看著女孩干得起皮的嘴唇,蒼白的小臉,還有被蒼白臉色襯得更加漆黑的雙眼。
“他不可能有事的。”他仿佛為了讓秦汐相信,又重復一次。
秦汐沒說話。
她握著對方遞給她的玻璃杯,沒動。
洛斐被推進去之前,她聽到a大附院的院長匆匆說了一句。
碎片擊中心臟,懷疑心臟或者主動脈破裂大出血。
她是醫(yī)學生,這是多么危險的事情,秦汐再清楚不過了。
洛斐再強大,再逆天,也只是普通的人而已。
雖然他們動作已經(jīng)非常迅速,緊急處理和送醫(yī)也非常及時。
可是那也只是在盡人事。
“喝點水。”黎飛說著又抽走秦汐手中的玻璃杯。
他索性擰開瓶蓋,再遞給對方。
水杯是他細心的助理為他準備的,打開后還冒著裊裊熱氣。
里面加了些冰糖,喝起來甜甜的,很能讓人安心。
“謝謝”秦汐接過杯子,小口小口地慢慢喝了兩口。
溫暖的水順著她的食管滑落,最后落入本來已經(jīng)毫無知覺的胃中。
淡淡的甜味在舌尖彌漫,讓她好像終于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直到這時候,秦汐才逐漸回過神來“你怎么”
她眨了眨眼睛。
黎飛和洛斐
這兩個人
“他是我小叔叔。”黎飛說道。
都到這時候了,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秦汐怔了下。
這件事她還真不知道。
她從來都不知道,黎飛和洛斐竟然還有這樣一層關(guān)系。
她很快反應過來。
從前的洛斐本來也沒那么信任自己。
然后
黎飛突然出現(xiàn),表現(xiàn)得那樣友好自然地接近自己也可以解釋了。
如果說之前她還猜不透洛斐在想什么。
今天的事情之后,秦汐已經(jīng)再清楚不過。
她轉(zhuǎn)頭看向仍然緊閉著的手術(shù)室大門。
“他讓我接近你。”黎飛說道“還命令我想辦法讓你喜歡我。”
他有些艱難地說著“不然就必須退出娛樂圈,不能再拍電影,回去繼承洛家。”
“你不用再說這些。”秦汐淡淡說道。
這大概也是洛斐的吩咐。
她從來沒有這樣清晰地,發(fā)現(xiàn)自己特別了解洛斐過。
洛斐肯定是告訴黎飛,如果他發(fā)生了什么事。
如果秦汐還會為他傷心。
那就把他做過的這些事,用過的心機全都說出來。
這樣,秦汐或者就會生氣,然后不那樣傷心了。
黎飛有些尷尬地閉上了嘴。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安安靜靜坐在秦汐身邊,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擔心自己的叔叔嗎
肯定非常擔心。
但是他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已經(jīng)成年。
洛斐給他最好的資源,讓洛氏成為他的后盾,但從不會對他展現(xiàn)溫情的一面。
他好像對所有人都是如此。
唯一的柔軟和失控,全都留給了秦汐。
對別人,他向來是給一棍子再給顆糖,軟硬兼施,抓住弱點和渴望,心理攻防那套戰(zhàn)術(shù)玩下來,你即使不想聽他的話也不可能。
“小汐。”走廊上再次傳來匆匆腳步聲。
唐凌和歐陽月并肩出現(xiàn),快步朝她走來。
好友手中提著一個粉藍色的保溫盒。
一走到秦汐身邊,歐陽月就立刻抓住她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嗚嗚嗚小汐”歐陽月看著至少表面看起來完好無損的秦汐,眼睛一紅,淚水奪眶而出。
“差點嚇死我了”她緊緊抱住秦汐,“我真的真的差點嚇死了小汐我好擔心我真的好怕你回不來了我我我”
歐陽月簡直語無倫次“知道你沒事的時候,我真的我太高興了嗚嗚嗚嗚”
她趴在秦汐肩上,哭了起來。
那種如釋重負的喜悅,看到好友安然無恙的放心。
讓歐陽月腿都有點軟。
“歐陽。”唐凌拍拍她的肩,“讓小汐休息會兒。”
她擔心地看著秦汐,將她們帶來的保溫盒打開。
淡淡的清香撲面而來,里面是熬好的雞片粥。
“小汐,多少吃點東西。”唐凌說著從包里拿出個勺子,塞到秦汐手中。
“我吃不下。”秦汐搖搖頭。
她仰靠在椅子上,腦袋抵著墻。
是啊,她是沒有事,她活下來了。
吳師兄也沒事。
他們都好好的。
可是洛斐還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他們之間就算有再多愛恨糾葛,經(jīng)此一事,也全都成為過往。
歐陽月和唐凌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擔心。
“算了。”黎飛說“她可能真的吃不下,一會兒再說吧。”
兩個妹子好像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歐陽月哽咽著擦了擦眼淚“男神,你也來了”
“躺在里面的是我小叔叔。”黎飛只好又解釋了次。
“呃”歐陽月還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
唐凌和黎飛更熟悉些。
也知道一些秦汐的事。
她倒是隱隱約約猜到一點。
不過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沉默地看了黎飛一眼。
“坐下等吧。”黎飛說著,自覺朝旁邊挪開兩個位置。
唐凌坐到秦汐身邊。
歐陽月就坐到了黎飛旁邊。
“所以究竟”她小聲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具體細節(jié)我也不清楚。”黎飛苦笑,“只知道有人想害死你們那個吳希彥師兄,殺他滅口。”
歐陽月“”
她怎么覺得事情是這樣玄幻。
這種連電視里都不敢演的事情,竟然真的發(fā)生在身邊。
真的沒關(guān)系嗎
“為、為什么啊”歐陽月不明白。
這下連黎飛都無法解釋了。
他對這些事情本就不太關(guān)心。
更何況涉及到醫(yī)學專業(yè)領(lǐng)域的東西,他更說不清楚了。
“不只是吳師兄,還有詹華鋒教授和他的合作者。”秦汐深吸口氣,輕聲說道。
“啊”歐陽月滿臉震驚,“可是詹教授可是這種國寶級的人物,生科領(lǐng)域的大能,這種為什么要害他”
“蘇染的哥哥蘇澈。”秦汐又說。
歐陽月“”
她簡直覺得腦袋要不夠用了。
她認識蘇澈,也知道蘇家。
這個蘇澈,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是彬彬有禮的紳士典范。
對誰都很溫柔耐心,在圈子里口碑非常好。
他竟然做出這種事情嗎
“可、可是”歐陽月震驚到都結(jié)巴了,“為為什么啊”
她肯定是相信秦汐的。
更何況現(xiàn)在據(jù)說還有個人生死未卜地躺在手術(shù)室里。
“蘇家想要利用一項技術(shù)賺錢。”秦汐淡淡說道“你可能也聽說過,基因檢測相關(guān)。”
歐陽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技術(shù)沒有問題,本來也是很好的事情。可是他只是想賺錢,沒打算真的好好做這一塊。”秦汐又說。
“然后”歐陽月雖然不太清楚詹華鋒教授的實驗室具體究竟在研究什么。
但是大致的方向是知道的。
她又不是笨蛋,已經(jīng)猜到中間發(fā)生了什么。
“吳師兄早有準備。”秦汐低聲又說。
她聲音微啞,帶著一絲疲倦“蘇澈引、誘了喬初夏,欺騙她,讓她對她死心塌地,讓她為他去偷相關(guān)的實驗資料。但是拿到的卻只是錯誤的東西。蘇澈當時不知道,他找了鄭天磊”
“鄭天磊”歐陽月驚呆了,“鄭、鄭鄭天磊老師都參與了”
秦汐漠然點頭。
她又轉(zhuǎn)頭看了眼緊閉的手術(shù)室門。
那里仍然沒有絲毫要打開的意思。
從剛才最后一個人進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又過去兩個小時。
不知道
“他們只是為了賺錢。”秦汐重復著,“方法和技術(shù)都粗制濫造,蘇澈本來是打算拿到這些資料,讓鄭天磊破解,然后再反過來用將情報泄密到國外,這樣威脅吳師兄和詹老師只能和他合作。”
“他真的是”歐陽月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吳希彥和詹老師這種級別的人,智商不可能低的。
最多人家就是懶得去管這種勾心斗角的事,一心撲在科研上。
真的要斗起來,絕對的智商碾壓啊
“吳師兄的哥哥一早就盯住了鄭天磊,現(xiàn)在他什么都說了。”
秦汐繼續(xù)緩緩說道。
好友們及時出現(xiàn),又好奇打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總算讓她情緒有了個宣泄口。
她深吸口氣,那種空茫無助連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心情總算淡了些。
“誰都沒想到,蘇澈竟然鋌而走險,想直接害死吳師兄他們,來個死無對證。然后借機炒作他準備推出的新技術(shù)”
“不是準備推出,他們已經(jīng)開始瘋狂推廣。”
唐凌說“網(wǎng)上鋪天蓋地都是廣告,就是明里暗里在暗示用的是吳師兄他們的實驗成果,和他們在合作。”
“嗯。”秦汐輕聲應了聲。
“光是a大教授,國家級重點實驗室的名頭打出去,很多人都被欺騙,相信了他。”
“他們談崩了。”秦汐說“蘇澈以為自己真的拿到了實驗成果和數(shù)據(jù),不怕吳師兄他們不妥協(xié)。”
她有些冷冰冰地勾勾唇角“誰知道履歷這樣漂亮的鄭天磊,竟然是個水貨。”
歐陽月“”
信息量好大,她真的一下消化不了。
其實連秦汐都沒想到。
她只是單純不喜歡鄭天磊而已。
結(jié)果吳希彥的堂兄吳希文,非常給力地查出了他一系列學術(shù)造假,實驗室數(shù)據(jù)全靠編,然后大肆竊取別人成果的證據(jù)。
現(xiàn)在就算他沒有別的問題,光是學術(shù)造假,都夠他受的了。
秦汐眼皮輕輕抬了抬。
她又轉(zhuǎn)頭看了手術(shù)室一眼。
如果洛斐真的
她閉了閉眼睛,不想繼續(xù)想下去。
那她,也不會放過這個鄭天磊
“對了”歐陽月終于反應過來。
她左右看看“吳師兄呢他沒事吧”
“主刀。”秦汐說“附院最好的心胸外科醫(yī)生現(xiàn)在在做另一臺大手術(shù)。”
“那就好”歐陽月松了口氣。
秦汐目光微閃。
她突然想起來,謝連城曾經(jīng)說過,自己那次臨死之前,也是吳師兄做自己的主刀醫(yī)生。
現(xiàn)在洛斐也
她緩緩垂下眼瞼,重新安靜下來。
她想要洛斐沒事。
如果他沒事,他還能活著
秦汐怔怔看著自己的手。
洛斐救了自己,救了吳希彥,救了詹華鋒教授。
就算過往再多愛恨和欺騙,也可以到此為止了。
她有些怔忪地看著地面,鋪著防火防水地墊的走廊上,連腳步聲都顯得很輕。
走廊上重新變得安靜下來。
誰都沒再說話。
一向咋咋呼呼的歐陽月都沉默著。
她其實還有很多問題想問。
秦汐沒事,吳希彥師兄也沒事。
那么那個現(xiàn)在躺在手術(shù)室里的,讓好友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人究竟是誰。
還有喬初夏
歐陽月心中微顫。
她能聽出秦汐提到這個名字時候的冷意。
她也沒想到,宿舍最最溫柔貼心的小姐姐喬初夏,最后竟然會為了一個男人,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但是她也看出來,秦汐情緒不太對勁。
她不敢問,只好沉默地看著眼前地墊上的花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秦汐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漫長的等待。
她坐在醫(yī)院冷冰冰硬邦邦的椅子上,幾乎完全沒有動過。
好友們也陪著她沉默地等待著。
她想讓她們先離開,但是卻沒有力氣去說更多的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
走廊上的常明的白熾燈讓她完全感受不到白天黑夜的變化。
手術(shù)室的門終于又打開了。
有兩名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有些疲倦地從里面走出來。
他們看了秦汐他們一眼,朝他們點點頭。
黎飛看著坐著沒動的秦汐,連忙迎上去,客客氣氣地問道“醫(yī)生,請問手術(shù)室的病人,他”
他張張嘴,卻不知道該怎么問了。
等待的時候,洛斐的助理已經(jīng)發(fā)消息給他,把他能查到消息全都告訴他。
黎飛也已經(jīng)知道事情有多嚴重。
現(xiàn)在消息還沒傳開,助理和他小叔叔的親信就在洛氏總部大樓。
如果他小叔叔真的有什么三長兩短,洛氏絕對會發(fā)生震蕩。
他們要遵照洛斐留下的指示,穩(wěn)住洛氏,將它平穩(wěn)交到黎飛手中。
“手術(shù)還算順利。”左邊的醫(yī)生看起來三四十歲。
他朝黎飛寬慰一笑“現(xiàn)在院長和吳醫(yī)生仍然在里面,我們出來的時候患者生命體征平穩(wěn)。”
“謝謝。”黎飛稍稍松了口氣。
雖然對方?jīng)]有給自己準確的答復,但是看起來應該還好。
秦汐的手下意識地握緊。
她是那樣用力。
她的指甲一向修剪得很短,掌心都感覺到了陣陣刺痛。
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感覺到一絲真實。
醫(yī)生這樣說,應該是有希望的。
秦汐回頭重新看向手術(shù)室,聽著兩名醫(yī)生隨意聊了幾句,然后走遠。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
手術(shù)室的門終于再次打開。
這次從里面探出一個穿著深青色手術(shù)服的工作人員“洛斐的家屬在嗎”
黎飛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秦汐就已經(jīng)迎了上去。
“我是。”她臉色仍然蒼白,眼睛卻明亮了許多。
“手術(shù)結(jié)束,現(xiàn)在患者要直接送icu。你們可以先過去等了。”
“好、好的”秦汐眼眶微熱,聲音都變得哽咽,“謝謝。”
手術(shù)室的門重新關(guān)上。
秦汐身體卻有點軟。
她沒注意時間,黎飛他們卻是一直看著。
手術(shù)持續(xù)了整整十七個小時。
秦汐就在外面等了那么久。
這其中除了黎飛帶來的水,她幾乎沒吃別的東西。
“小汐。”歐陽月連忙跳起來沖上去,搶著扶住秦汐,“你沒事吧”
“我沒事。”秦汐扶著她的肩膀站了片刻。
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
既然送icu,洛斐的命應該算是保住了。
真的是太好了
“我餓了。”秦汐伏在歐陽月肩上。
擔心猛然抽空,饑餓就席卷而來“歐陽。”
她的聲音都有些軟。
“好的好的。”歐陽月連忙一疊聲地應道。
她和唐凌一起,讓秦汐在旁邊坐下,重新打開了保溫盒。
保溫盒的效果很好,隔了那么久,現(xiàn)在里面盛著的粥都還是熱的。
“慢點吃。”看著秦汐狼吞虎咽地喝粥,歐陽月也算是放下心來。
她和唐凌、黎飛他們中途是吃過東西的。
只有秦汐,一直就那樣呆呆等著。
如果不是知道吳師兄沒事,是主刀。
歐陽月幾乎都要以為那個躺在手術(shù)室中的是吳希彥了。
洛斐在icu躺了一天一夜終于醒過來。
這期間是不允許任何人探視的。
就算是秦汐、黎飛他們來,也只能隔著玻璃遠遠看一眼。
不過從出了手術(shù)室開始,他的生命體征就十分平穩(wěn)。
用icu他的管床醫(yī)生的話來說,就是真的還是挺命大的。
爆炸的碎片沒有直接擊中心臟,但是還是刺破了升主動脈。
這個大出血,簡直洶涌澎湃,導致整個手術(shù)視野完全被血液遮住。
“幸虧是吳希彥醫(yī)生主刀。”icu的管床醫(yī)生向他們交代病情的時候都忍不住感慨。
他知道秦汐她是學校學生,說得也比較直接“那種情況下還能迅速找到創(chuàng)面,精準止血簡直牛”
他說著豎起大拇指“不愧是院長寄予厚望的明日之星。”
秦汐點點頭。
她目光透過icu病房厚厚的玻璃看向里面。
洛斐安靜地躺在床上。
他現(xiàn)在應該睡著了,秦汐看不清楚他的臉。
她又看了看他旁邊的心電監(jiān)護儀,對icu的醫(yī)生說道“謝謝老師。”
“客氣了,職責所在。”那醫(yī)生說道“再觀察兩天,就可以轉(zhuǎn)回普通病房。到時候你們就可以探視了,剛剛經(jīng)歷過開胸手術(shù),還是小心點好。”
“我知道。”秦汐點點頭。
她今天是獨自來看洛斐的。
唐凌和歐陽月上課去了。
輔導員魏粟老師幫她請了幾天假,讓她好好休息。
他也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什么,但也知道是大事。
臨床醫(yī)學院的商院長親自給他電話,讓他這段時間多照顧秦汐些。
秦汐又透過玻璃盯著安靜躺在床上的洛斐看了片刻。
她轉(zhuǎn)身,朝病房外走去。
所以她沒看到。
就在她離開后幾秒,剛剛還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的洛斐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并沒有睡著。
手術(shù)很成功,他已經(jīng)知道。
所以自己胸膛里那顆心臟,仍然在好好跳動著。
他,活下來了。
死里逃生。
即便是洛斐也不能免俗。
當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還活著的時候,那種喜悅,還是濃烈又明顯的。
看著秦汐漸行漸遠的纖細的背影。
洛斐目光慢慢變得黯淡。
他還活著
可當初,秦汐卻死去了。
因為他是幸運的,對吧
他受傷的時候,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
他身邊有國內(nèi)最頂級的醫(yī)學工作者,明明那時候還不知道危險有沒有完全解除,但這些人卻一秒鐘都沒浪費,用最快地速度對他進行了急救。
直到救護車尖銳高亢的聲音響起,洛斐其實都還有點意識。
他能感受到自己被抬上擔架。
有氧氣面罩罩在他臉上。
秦汐也在救護車上,她坐在自己身邊,滿臉驚惶和擔心。
當時離他最近的就是秦汐,也是她第一個開始為他做急救。
洛斐知道秦汐是恨自己的。
他以為自己即使死在她面前,對方都不會變色。
他是真的沒想到,秦汐竟然會撲上來。
雖然蒼白著小臉,卻一絲不茍地盡她所能,想要救他。
洛斐的唇角,緩緩揚起。
其實他猜得到的。
秦汐就是這樣的人啊。
她不可能放著自己不管的。
即便是自己費盡心機,想讓那雙清澈雙眼染上黑暗。
只要還有一絲清明殘存,秦汐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在她面前。
可是當初,在同樣差不多的情況下。
她卻永遠離開了自己。
洛斐輕輕閉上眼睛。
他從來沒有這樣無力過,只能躺在床上。
胸口厚厚包扎,渾身無力。
冷冰冰的液體一點一點順著手背進入自己的身體。
他錯得離譜。
吳希彥睡了足足十二個小時才醒。
事故突發(fā),急救,然后是手術(shù)室的十七個小時。
這樣的強度對他來說,其實還好。
但是手術(shù)難度比較大,太耗神,他幾乎是換下手術(shù)衣出去看了眼。
沒看到秦汐,給她發(fā)了消息后就直接回到手術(shù)室的休息室里,睡得昏天黑地。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
他堂兄吳希文親自來接他,將他接回家。
吳老爺子和吳奶奶擔心極了。
尤其是吳奶奶,都哭了。
吳希彥的父母也匆匆回國,他們再瀟灑,唯一的兒子差點出事也嚇到兩人。
為了讓他們放心,吳希彥在家乖乖呆了一天。
接受了長輩們來愛的投喂,現(xiàn)在終于又回到自己的臥室。
吳希彥剛剛洗過澡。
身上穿著柔軟舒適的浴袍。
他握著手機,屏幕顯示的是和秦汐的聊天界面。
他當天下了手術(shù),出手術(shù)室沒有看到秦汐。
打電話沒人接。
發(fā)消息后,對方隔了一個小時回復他,讓他好好休息。
那時候他已經(jīng)睡著了。
等吳希彥再回復過去,秦汐就再沒回復他。
他現(xiàn)在也想給自己女朋友消息,但是每次拿出手機,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洛斐不要命地沖過來,為了秦汐連他自己都可以不顧的樣子仿佛還在眼前。
雖然手術(shù)還算順利,術(shù)后恢復,并發(fā)癥,會不會有新的狀況
吳希彥自己就是醫(yī)生,又親自做的這臺手術(shù)。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都還是未知。
洛斐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自己是不是暫時不應該打擾秦汐
他怔了幾秒。
吳希彥從小到大已經(jīng)習慣了直線型的思維方式。
發(fā)現(xiàn)問題,提出問題,然后解決問題。
但是現(xiàn)在,這一套似乎有點不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