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姝靠近打量一番,溫和說:"一家人,不必拘禮。看你的臉色,有些蒼白,醉酒后最好別吹風。"
"對,今天風大,你趕緊回房去!"王氏生怕大孫子生病,連聲催他回房休息。
郭煜搖搖頭,重新坐下,親昵挨著祖母,自幼撒嬌慣了,少年軟聲說:"屋子里悶,我想透透氣。"
"唉,行吧。"王氏妥協(xié)并吩咐:"今天風大,立刻給他拿件披風來!"
"是。"下人領(lǐng)命,小跑離去。
姜玉姝坐在弟媳婦旁邊,陪孩子玩了半天,累得滿頭汗,一邊擦汗,一邊說:"都怪你的叔叔們,帶侄子去赴宴,卻沒照顧好,讓你喝醉了。"
"不,不怪叔叔們。"郭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聲透露:"咳,昨天午宴后,我和幾個朋友鬧著玩兒,悄悄弄了一壇黃酒,結(jié)果不小心喝多了。"
王氏慈愛摟著大孫子,佯怒說:"一群淘氣的半大小子,就知道胡鬧,下不為例!"
"下次不敢了,醉酒真難受。"郭煜懊悔嘆氣,"唉,如果我沒喝醉,今天本該跟著叔叔們?nèi)ゴ颢C的,聽說二叔箭術(shù)高超,我卻不能一飽眼福了。"
王氏慈愛勸阻:"打獵危險,有什么好玩的?即使你沒喝醉,也不許去。"
郭煜毫不畏懼,"想看看新鮮而已,叔叔們會保護我的。"
姜玉姝笑問:"知縣夫人約我去郊外秋游,你叔叔們和燁兒大舅也將赴約,游山玩水,你想不想去?"
"想!"郭煜眼睛一亮,興沖沖問:"什么時候?"
"后天。"
"好哇!"
王氏瞥了一眼次媳,皺眉說:"煜兒身體不舒服,不適合秋游,你——"
郭煜一聽,立即摟住祖母胳膊,左搖右晃,懇求道:"我只是多喝了些酒,又沒生病,后天,后天肯定康復(fù)如初!整天要么在書院,要么在書房,快悶壞了,求老祖宗允許,我早就想去秋游了,求您了。"
姜玉姝喝了口茶,含笑不語。
"你、你這孩子,唉,算了算了,想去就去吧。"
"謝謝老祖宗!"
王氏一貫不忍大孫子失望,第無數(shù)次地妥協(xié),卻把賬算在了次媳頭上,嚴肅吩咐:"你勾起了孩子的玩心,到時一定要照顧好他。"
姜玉姝爽快點頭,"您放心,我們一大群人,會照顧好孩子的。"她扭身,欣賞刺繡片刻,夸道:"好精致呀,小茹手真巧。這是給孩子做的吧?"
紀映茹頷首,柔聲細氣說:"閑來無事,做針線解悶,繡得不太好,紅底不該配杏黃的。"
"哪里?我倒覺得顏色搭配得挺好。"妯娌倆開始談?wù)摯汤C。
少年對刺繡絲毫不感興趣。郭煜聽了幾句便起身,離開亭子,去逗堂弟堂妹玩兒,拽著風箏跑來跑去。
王氏笑瞇瞇旁觀孫輩們玩耍,少頃,淡淡問:"你和弘磊,打算什么時候啟程回庸州?"
姜玉姝回神,"二十。在家待了半個月,估計堆積了不少公務(wù),趕著處理。"
"急什么?衙門里除了知縣,不是還有許多小官嗎?交代他們處理,不行嗎?"
姜玉姝解釋道:"礙于職責職權(quán),有些事情,旁人不能代勞,須得由知縣做主。"
"一年到頭回不了兩趟家,孩子們可憐吶,尤其燁兒,整天盼著你回家。"王氏語重心長,威嚴問:"如今,弘磊算是熬出頭了,家計不再艱難,你是不是應(yīng)該考慮辭官了?"
姜玉姝一愣,"啊?"
"我老了,小茹又懷有身孕,家務(wù)無人打理,你當了好幾年官,還沒過癮嗎?該辭官了,專心照顧孩子、照管家務(wù)。當將軍夫人,難道不比當知縣清閑嗎?"
姜玉姝定定神,稍加思索,緩慢卻堅定地搖頭,歉意答:"眼下不能辭官。家務(wù)我會督促管事們用心打理,也會盡量常回家探親。"
"為什么不能?"王氏眉頭緊皺,"莫非上癮了?舍不得那頂烏紗帽?"
紀映茹看看婆婆,又看看嫂子,插不上嘴,無措旁觀。
嘔心瀝血經(jīng)營的事業(yè),尚未成功,豈能說放棄就放棄?姜玉姝字斟句酌,正色答:"并非舍不得烏紗帽,誰不喜歡清閑日子呢?我喜歡清閑,但剛上任不久,尚無像樣的政績,又沒有非辭不可的理由,突然辭官,上峰和朝廷會如何看待?我若是因為怕辛苦而辭官,便是辜負圣恩和朝廷信任,不配抬舉,輕則遭盤問,重則受懲罰。"
王氏盯著次媳,"真的?"
"當然!"
姜玉姝無奈苦笑,"您老在都城生活了大半輩子,對官場應(yīng)該有所了解,哪個官員敢隨便辭官呢?此事絕非兒戲,只有年邁、重傷重病、丁憂等等,才是辭官的理由。"
"說來說去,依我看,你分明是舍不得。"
"現(xiàn)在確實無法辭官,請老夫人體諒。"
王氏目不轉(zhuǎn)睛,笑容早已消失,臉色沉沉。
姜玉姝心平氣和,順勢告知婆婆:"對了,弘磊有個想法,他打算帶燁兒去庸州一趟——"
"什么?"
"不行!"
王氏震驚,不敢置信,打斷并訓斥:"燁兒在家里好好兒的,為什么要帶他出遠門?該不會是你慫恿弘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