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快到時間的時候, 何棲遲把自己家門打開了。
月亮灣是出了名的最安全的小區(qū)之一, 這一層只有她和對面的林澤宴兩家,即使開著門也沒有關(guān)系。
“叮”電梯門開。
林澤宴下了電梯, 看到一縷暖黃燈光順著門縫漏出,信步走過去,狐疑的敲了敲門。
“林先生你自己進(jìn)來吧,拖鞋在旁邊,你自己拿一下”
何棲遲從廚房探出一顆小腦袋, 她穿著白色的純棉家居服, 戴著一個小圍裙, 看得出來廚房戰(zhàn)況緊張,她的頭發(fā)亂蓬蓬的。
林澤宴忍不住唇角上揚“好。”
旁邊的鞋架上整整齊齊的擺著幾雙她近期穿的鞋子, 運動鞋,高跟鞋, 馬丁靴, 另外一邊放著拖鞋。
有一雙藍(lán)色的,新款男士拖鞋。
林澤宴選擇了一下,最后還是拿了上一次的那雙粉兔耳朵。
這時廚房里爆出一聲油響, 林澤宴洗了手,溫聲道“小心一點。”
何棲遲躲得老遠(yuǎn),驚恐的看著鍋,伸長了手臂, 用勺子撥動著油鍋里的食材。
“你、你先等一會兒, 我馬上就好了。”
林澤宴“你在做什么我來吧。”
何棲遲“不用不用不用我馬上就好了你先自己玩點什么, 我馬上。”
何棲遲沒時間管林澤宴,她用另一只手摸出手機(jī)看了一眼。
炒至八成熟,加熱水至沒過食材,然后文火煲兩個小時。
“八成熟是多熟呢”
還是多炒一會兒吧,別到最后喝一口湯發(fā)現(xiàn)沒熟可就糗大了。
“差不多了。”
何棲遲嚇了一跳“你什么時候站在這里的”
林澤宴笑了笑“應(yīng)該可以加水了。”
何棲遲“哦好。”
林澤宴“拿得動嗎我來。”
何棲遲手上忽然一輕,握著小鍋鍋柄的手還沒放開,猝然被一雙大手包住,稍一用力,把小鍋提起之后,把鍋里的熱水倒進(jìn)去。
“好了,之后要煮多久。”
手背上的溫度消失了,何棲遲怔忡了一下,沒聽清他的話“嗯什么”
林澤宴被她迷糊的小模樣逗得心癢,聲音溫柔得幾乎能擰出水來“怎么這么心不在焉啊想什么呢”
何棲遲背過身去“沒想什么,你剛剛問我什么”
林澤宴“我說,這個之后還要煮多久。”
何棲遲“兩個小時,花膠雞湯,喝過嗎”
林澤宴點點頭“怎么想著要下廚呢”
聶月教的。
但是不能這么回答。
“林老師親自過來給我補(bǔ)習(xí),我不得做點什么表示表示么”
林澤宴的笑意呼之欲出,卻在何棲遲說完下一句話之后戛然而止。
“人情債,可不好還。”
林澤宴“我可一直都沒讓你還。”
何棲遲“沒讓我還我也得還啊,我媽說過,不能欠別人的。”
林澤宴“你媽”
何棲遲心虛一笑“其實我也不記得是不是我媽,反正就是有人這么告訴過我,我猜,應(yīng)該是我媽。”
林澤宴勾起唇角,沒說話。
何棲遲“你笑什么”
林澤宴攤手“我沒笑。”
何棲遲“你笑了啊,你明明就笑了。”
林澤宴似乎輕輕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見你,我就想笑。”
何棲遲其實有很多話想和他說。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是一個多話的人,想和他一直這樣聊下去,從她的小時候開始說起,成長的經(jīng)歷,受過的委屈,遇到的那些有趣的事情,她心里的想法,全都想和他說起。
全方位,多角度,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展示給你看。
這種想法很強(qiáng)烈,讓何棲遲不得不用理智稍微克制一下。
兩人聊了一會兒,何棲遲上樓去把自己的筆記本拿下來放在茶幾上,在地毯上坐下來。
何棲遲把標(biāo)題寫好第八章魏晉南北朝小說。
“字跡很漂亮啊何同學(xué)。”
其實我小時候的字很難看的,但是有一個朋友,他的字非常漂亮,幫著我一起練,慢慢的我的字也和他的一樣漂亮了。
何棲遲在心里默默地說。
“不不不,不如林老師。”
大學(xué)的課堂多用多媒體上課,但是林澤宴偏愛板書,每一堂課都會一邊講一邊寫下滿滿一黑板板書。
他的字瀟灑大氣,遒勁有力,寫在黑板上非常漂亮。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膽子小嗎”
何棲遲眨巴眨巴眼睛“不小應(yīng)該不小。”
“那就好,萬一你膽子小的話,今天給你講完,我走之后你可能會害怕。”
何棲遲“為什么”
林澤宴“魏晉南北朝時期流行起來的第一批小說,叫做志怪小說。”
何棲遲搶答“哦,搜神記”
林澤宴“是,搜神記是成就最高的一本,其實還有其他的很多,像拾遺記啊博物傳啊都是,但是他們都沒有搜神記的成就高,其實搜神記無非一個宗旨。”
何棲遲手里握著筆,認(rèn)真的聽著“什么宗旨”
林澤宴垂眸,對上她的視線“就是鬼怪是真的存在的,這也就解釋了當(dāng)時不能解釋的自然現(xiàn)象。”
“真實存在的”何棲遲“怎么可能。”
“其實人類一直在進(jìn)步,現(xiàn)在我們回過頭去看古時候,會覺得他們的思想非常封建,甚至迂腐,但是如果時間再過幾千年,那時候的人們回頭來看我們,也許也會覺得我們是故步自封的。”
林澤宴的聲音太有吸引力,何棲遲聽著聽著,就覺得自己快要淪陷下去似的。
“那時候人們有很多解釋不清的現(xiàn)象,現(xiàn)在我們也有,所以鬼神論,還要看你究竟怎么想。”
何棲遲“我不覺得啊,我從小就不怕這些。”
林澤宴淡笑了一下“為師幫你開開眼”
何棲遲“來啊,誰怕誰。”
林澤宴“聽過黑色大麗花的故事沒有”
何棲遲搖了搖頭。
林澤宴講故事的時候,聲音很低沉,帶著細(xì)膩的磁性,和輕微的砂礫感。
聽得何棲遲入了迷。
“怎么樣還好嗎”
剛問完,外面忽然“咔擦”一聲巨響。
外面打了一個響雷。
何棲遲其實沒被這兩個故事嚇到,卻被這響雷嚇了一跳。
倒是沒什么太大動作,就是渾身一抖。
怔忡之間,引得林澤宴低頭淺笑。
“我”
何棲遲扁扁嘴,后面“真的不怕”四個字怎么也不好意思說出口了。
一陣熱度滾上臉頰。
這下好了,人丟大發(fā)了。
林澤宴的面部線條十分凌厲,不笑的時候看上去氣場強(qiáng)大,笑起來,就會變得溫文。
這一點和何棲遲倒是有點像。
花膠雞湯燉到半小時后左右的時候,香味就冒出來了,饞得何棲遲頻頻跑去看鍋。
外面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了,狂風(fēng)肆虐,噼里啪啦下著雨。
房間里面暖香四溢,何棲遲只穿著薄薄的白色家居服,鍋里的湯汁已經(jīng)燉的十分濃郁,香味伴著白氣滾滾而起,雞肉和花膠已經(jīng)燉得很爛了,胡蘿卜,香菇,竹筍,金針菇,香腸片繞在一起翻滾著,咕嘟嘟冒著泡泡。
林澤宴難得沒有過去幫她,歪頭看著這個畫面。
他想,如果就此死去,也無遺憾了。
我好想抱抱你,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好香啊。”何棲遲用一根皮筋隨意的把長發(fā)束起,露出光潔白皙的脖頸。
用個白色的瓷碗盛了湯,又分別盛了兩碗米飯。
“林先生,幫我把這碗”
“你能叫我阿澤嗎”最是守禮的林澤宴,第一次打斷她的話。
“嗯好啊,阿澤,你能幫我把這碗米飯端過去嗎”
那雙琥珀色的漂亮眼眸中盛滿星光,他忍不住勾起唇角“好。”
聲音低低的,甚至有些許顫抖。
這湯不難,就是費功夫。
何棲遲把湯碗放在林澤宴面前,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林澤宴在她的注視下喝了一口,熱氣氤氳得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哇,真好喝。”
“真的”何棲遲自己也嘗了一口“哇真的好喝誒,比什么外賣都好喝。看來我還是挺有下廚天賦的嘛。”
何棲遲又喝了一口“會不會有點淡啊”
林澤宴“這樣最好,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