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何棲遲撐到現(xiàn)在, 已經(jīng)快要撐不下去了。
朦朧中,她知道,盛錦楓似乎動用了她家老頭的警衛(wèi)隊, 這一屋子的人個個面無表情, 身手不凡, 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袁浩帶來的那些雜碎。
袁浩一見這個陣仗, 嚇傻了。
其實在盛錦楓破門而入的那一瞬間,他就慫了。
一個談雅就已經(jīng)要了他老命, 千防萬防, 就怕談雅找過來。
也有過盛錦楓可能會親自過來的念頭, 但是袁浩還是抱了一個僥幸心理。
現(xiàn)在已過午夜, 堂堂盛世娛樂老總, 盛世集團大小姐, 能為了一個藝人親自出馬
不太現(xiàn)實。
袁浩心里也知道, 只要盛錦楓出手, 他幾乎沒有什么還手的余地,誰不知道盛家有紅色背景,世家出身,袁浩還不想作死到敢惹盛氏的人的地步。
可他實在喜歡何棲遲,想她想得快瘋了, 更有其他人在他跟前吹耳邊風(fēng), 一來二去, 袁浩便動了這個愚蠢的念頭。
就一次, 等何棲遲真的被他馴服, 那她自然而然就是他的人了。
這個誘惑簡直太大。
所以袁浩兵行險招,出此下策。
等一屋子的人都被撂倒,談雅過去抱著暈倒過去的何棲遲,只剩一個袁浩和一個盛錦楓大眼瞪小眼。
一個大男人,在一個女人面前,手抖得跟篩子似的,臉都變成茄紫色了。
聲音有點虛“盛、盛總,你怎么來了。”
盛錦楓踩著細高跟,愣是比袁浩高出半個頭來。
這一路上盛錦楓是強壓著怒火才沒把車開得飛起來。
現(xiàn)在真的看到袁浩,一句話沒說直接一巴掌抽過去,“你他媽想干什么”
袁浩被抽了一嘴巴,不僅不敢還手,簡直連句話都不敢頂撞“我、我是”
盛錦楓罵起人來半點都不含糊,學(xué)著他的腔調(diào)“你、你是,你就是一傻逼”
袁浩“是是是,我是糊涂了,盛總,要不、要不我賠錢吧。”
盛錦楓冷笑一聲“哼,老子缺你那點錢更何況你這次惹的禍,命賠上都不一定夠,賠錢就你”
袁浩一聽,登時抬起頭來“什么什么意思啊盛總”
談雅“盛總。”
盛錦楓不想再搭理他了,對一旁的談雅道“叫人,送醫(yī)院。”
談雅拿出手機“好,我給周燁然打電話。”
盛錦楓還是沒有放過袁浩,帶著人把他胖揍了一頓。
這里是盛家的地盤,任袁浩叫破了喉嚨都沒有人理他。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大抵就是袁浩這次辦的事兒。
最后一至肉重拳落下,袁浩一頭撞在沙發(fā)扶手上,倒下去,起不來了。
盛錦楓這才帶著一干人等浩浩蕩蕩的帶走了何棲遲。
他們走后,包間里安靜下來。
門開著,現(xiàn)在整個人二樓包間都沒有人了,幽深走廊的燈光窸窸窣窣落進包間的門口。
袁浩還保持著跌在沙發(fā)里的姿勢,身上各處都像是散了架似的,肋骨那處疼得鉆心。
他努力維持著微弱的呼吸,意識都有些模糊不清。
馬上就要落雨,窗外的天空愈發(fā)陰沉。
“鐺,鐺,鐺”
走廊里傳來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一下一下,愈來愈近。
外面的天空忽然劈下一道閃電,緊接著,響雷轟隆而至。
一道黑色身影站在門口。
閃電勾勒出他的身形,逆著光,看不清面容。
雨聲漸至,越下越大。
袁浩撐著虛弱的身子,微微側(cè)過頭。
視線里出現(xiàn)一雙質(zhì)感高級的黑色皮鞋,鞋底踩在細碎的玻璃碴上。
他緩緩蹲下身,平視袁浩。
又是一道閃電。
晃得他臉色煞白。
借著刺眼的光芒,他看清了男人的眼睛。
茶色的眼瞳冰冷幽暗,藏著鋒利的刀刃,淬著劇毒,嗜血又狠辣。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整個人看上去凌厲無比,像是暗夜里的鬼魅,專門索人性命。
袁浩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是哪只手來著”
男人的聲線很華麗,磁性低沉,帶著一絲奇妙的金屬質(zhì)感。
聲音很輕,像是對他說話,也好像在問自己。
“你、你是”袁浩連疼都顧不上了,整個身體抖得像個篩子。
“袁總,”男人的眸子凝在他的身上,明明什么也沒做,卻讓袁浩頭皮發(fā)麻,后背冰涼。
“哦,對了,你好像還不知道,以前也有人綁過她,”唯獨在提到“她”的時候,他的眸中產(chǎn)生一點點溫度。
“你知道他們的下場么”
袁浩想回答,可是上牙顫顫巍巍的磕著下牙,伴著滂沱的雨聲,他發(fā)出的那點聲音用“嗚咽”來形容都不為過。
一米八五的男人,眼淚竟不爭氣的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不知道是吧”他慢吞吞的說道。
時間仿佛回到十二年前,他打開破敗倉庫的門,就著昏暗的光影看到角落里奄奄一息的何棲遲。
那一瞬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是真的一片空白,沒有思想,沒有知覺,也不知今夕何夕。
更失去了理智。
片刻之后,鋪天蓋地的疼痛席卷他的心臟,那感覺,就像是從身體里活生生分離了什么東西出去,連著筋脈,和著血肉,疼得他手指尖都開始顫抖,眼眶微微有些發(fā)紅。
他咬牙看著一旁取笑作樂的男生們,略略低下頭。
眼睛中泛著腥紅的光。
“喲,這不是何棲遲養(yǎng)的狗么終于找到主人了”
“哈哈哈哈過來過來,哥哥給你吃的。”
“看到了么,她在那呢。”
“來得很挺及時再晚一步”男生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露出極其猥瑣的笑容“你家小姑娘,可就歸我了哈哈哈哈哈。”
那個被他小心翼翼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在他找不到她,擔(dān)心到快要瘋掉的時候。
他們這群人,把她摁在骯臟的倉庫里,打她,罵她,極盡羞辱,妄圖折斷她的傲骨,把她的尊嚴踩在腳下踐踏。
也許一邊辱罵,還一邊笑著,鬧著,比誰說得更難聽,誰讓她哭得更大聲。
十二年后再想起來,林澤宴垂在兩側(cè)的雙手還是忍不住握起拳頭。
那天晚上,無星無月。
鮮血淌了一地,小小的倉庫彌漫著嗆人的血腥氣。
尚還瘦弱的少年走到最后一個人面前,蹲下來。
“你呢你是哪只手碰她的”
從第一個人開始,他就是這么問的,大家本覺得好笑,等到他真的把那把锃亮的匕首從肩膀的位置狠狠刺下去,然后順著手臂一路劃開直到手掌處。
大家才知道,他玩真的。
“瘋子瘋子他真的是瘋子”
村子里早有這樣的流言,說村子西南邊新搬來的那戶人家極其邪門,里面住著一個瘋女人和一個小瘋子。
“傳言沒有錯,你有病”
大家看著林澤宴手下那條血淋淋的手臂,驚恐到破音,像是四散的綿羊,慌不擇路。
可是在林澤宴進來的時候,就把倉庫大門鎖死了,任誰都拉不開。
林澤宴回過頭來,欣賞著與方才判若兩人驚慌失措的眾人,極愉悅的笑了一下。
他自幼性格孤僻,很少展露笑容。
“噓別吵她。”
狠狠一刀,換來手下少年的失控大叫。
他們的模樣,和現(xiàn)在的袁浩很像。
“我廢了他們的手。”林澤宴的聲音輕飄飄的,眼睛里翻滾起無邊的厭惡“你呢”
林澤宴對上袁浩婆娑的淚眼“是不是兩只手都碰她了”
談雅皺眉放下手機“盛總。”
盛錦楓“怎么樣”
談雅皺著眉“周燁然說,現(xiàn)在不是他上班的時間,不肯來。”
盛錦楓一腳把一旁的垃圾桶踢翻。
“周梓呈呢讓周梓呈打電話”盛錦楓氣急敗壞的說“我就不信他親弟弟說話也不好使。”
“盛總。”一道清冽的聲音響在身后。
盛錦楓回過頭。
男人穿著黑色西裝,個子很高,面容清俊,手里拎著一只黑色公文包,略略頷首,溫和而恭敬。
饒是盛錦楓那般跋扈,看到男人之后也稍稍收斂氣焰。
“鐘助理。”
鐘笙點點頭,雙手奉上一部手機“你可以試試用這部手機給周醫(yī)生打電話。”
盛錦楓狐疑的接過來,“林總讓你來的”
鐘笙微笑“是。”
何棲遲昏迷了很久。
林澤宴走進病房的時候,她還沒有醒來。
眼睛閉著,黑而長的睫毛覆蓋下來,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
林澤宴的目光始終纏綿在她的臉上,心疼,又
忍不住有些欣喜。
能夠這樣放肆的盯著她看,是林澤宴不敢期盼的幸福。
“還不肯放過她呢”
一道極冷淡的聲音響在門口。
鐘笙抬頭看了一眼,又飛速低下頭。
林澤宴保持那個姿勢沒變“她什么時候能醒”
那人雙手抄在白大衣兜里,冷笑一聲走進來“我就知道,想讓林澤宴放棄何棲遲,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三年前那句話,就不能當(dāng)真。”
“這么一想,這個何棲遲真的是倒了八輩子霉,怎么就招惹了你呢上一次從死神手里撿了條命,現(xiàn)在呢還撿不撿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