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丁出面先講私費,就是他自己的好處,私費講好再講全幫通費,那是全漕船上下的好處。等好處全部講到位了,漕船兌糧,拔錨起航,利索著呢。
掌握漕幫命運的尖丁們既要和地方官員斗智斗勇,還要保證整個漕幫的幫丁都有錢賺,這哪里是一般的人做得來的事情非離了深有閱歷的老江湖不能成事。
而老黑就曾是這樣一名尖丁,還是深受漕幫尊敬的尖丁。只不過老黑他們也算時運不濟(jì),翻了船獲了罪。
薛益是個商人,見過的人不知凡幾。他只與老黑有過簡短的對話就知道這個人不簡單,可堪一用。著人查了查他的底細(xì),結(jié)果不過是一名飽受官府剝削的窮苦人罷了,薛益頓起愛才之心,便花了大價錢買下了他的命,他從此也脫離了漕幫苦海,專為自己的救命恩人薛益效命。
這里無端提起老黑做什么
嘿嘿,那是因為薛益想到了一個主意。
這一天,薛益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一套棉襖棉鞋,都是下人穿的短衣,卻是簇新,保暖的效果還很好。
他喚來薛蟠,笑道“聽說你最近在船上無聊得緊”
薛蟠聽見父親這樣問,眼睛一亮“那可不嘛父親可不可以帶我到岸上轉(zhuǎn)轉(zhuǎn)只說今日到了這處,明日又該到那處,可總是憋在這船上,連那地方長的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說去過”
薛益笑罵“你個混球若是人人如你這般途經(jīng)每一處都要賞景玩耍,那正事還要不要做”
見薛蟠嘟著個嘴,滿臉寫著不樂意,他便拿出了那套衣服,“知你無聊,送你去船工那里玩幾天可使得”
薛蟠見到父親拿出來的衣服,只略皺了皺眉頭就答應(yīng)了。
怎么這么痛快那是因為他在自家莊子上同莊戶打獵的時候也穿過這種衣服。
后來為了圖方便,自己還專門找家里針線上的人給做了四季的短衣,樣式雖與百姓的短衣什么差不多,但用料和做工卻要精美多了。每逢出門他都帶上,以防遇到打獵這種一時興起的節(jié)目時,自己沒有合適的衣服穿。
薛蟠尋思,他只見過家里的奴仆和莊子上的莊頭莊丁,這船工是什么樣子他還真的不知道。反正聽父親的意思這一趟出來是要趕時間的,既不得登岸,那他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再說這種角色扮演應(yīng)該也挺有意思的。
見兒子答應(yīng)了,薛益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其實幾天前,薛益就把老黑叫了來。
老黑每次見到薛益都要給他恭恭敬敬地磕頭,雖然薛益總說不用,老黑卻執(zhí)意,說是救命之恩難償,這點子禮原是東家該受的,久了,薛益知道勸不住,也就隨他了。
老黑十來歲就走漕幫,如今四十好幾了。漂泊了三十年,他還是那么健旺。
“老黑,我今兒叫你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給你。”
“東家這話說的,有什么且吩咐一聲,老黑還能給東家打折扣”
薛益笑了“老爺我這回這個活兒可是難應(yīng)的很,你可想好,別說滿話。”
老黑也笑了“東家既然叫我不叫別人,那就是東家心里知道我最合適。東家且吩咐吧,能干不能干的,先得知道是什么活才好不是”
薛益眼中露出激賞,心中滿意了七八分“我要把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交給你調(diào)教幾天,你只把他當(dāng)普通窮苦人家的孩子調(diào)理,我也不求你短短幾天就把他教出人樣來,只要讓他實實在在地嘗嘗你們運河上的甘苦,你可能不能應(yīng)”
老黑一聽說這個,為難地皺起了眉頭。想了約莫有半柱香的時間,抬頭對薛益說道“東家這活我本是能應(yīng)的,只是東家須得知道,船工苦,比岸上的莊稼人、手藝人或貴府的奴仆都要苦。這春寒料峭的,若叫公子跟著我,必是要受委屈的。若是哪里磕著碰著,或是凍壞了手腳,東家來找老黑的不是,老黑自然吃罪不起,也就不能應(yīng)這活了。”
薛蟠是什么樣子的,老黑如何沒有耳聞老黑又何嘗不知薛益今天的話是為了兒子好。可是調(diào)理一個紈绔公子容易,若是東家心疼兒子,秋后算賬,那老黑可就犯不上了。
薛益笑了,只說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便吩咐老黑去打點。老黑呢,深知道薛益的為人,從來是說一不二的,聽他如此說也就放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