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接送孩子上下學(xué)、輔導(dǎo)做功課,偶爾參加一下無聊的家長會,就沒有時間做像樣的家常菜。細(xì)致入微的照顧二孩很多時候更會大量耗費(fèi)媽媽的精力,這就省去了到市場、超市搶購的時間。除此之外,還要憑自己的能力攥錢養(yǎng)家,更何況嫂子她還是在美容院工作,每天要被顧客與上司呼來喝去的,站在她的立場思考,哪有迎合你體貼你的精力與心情啊!煜誠哥,你的要求確實太過分了!換做我是嫂子,只怕要拿著平底鍋追在你身后了。”裴柯勉的話一如既往的魯莽,但卻像刑具般緊緊束縛住了鄭煜誠的臉。
“這些年她為整個家付出了全部的精力,我都明白。正因如此,我才一直默默承受她抽風(fēng)一樣的壞脾氣。畢竟是我能力不足才讓她吃了那么多苦。可是今天,我實在是承受不住了,難怪會在垃圾分類的時候無意中翻到那張確診單,原來在兩年前她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憤怒調(diào)節(jié)障礙了。”
曾經(jīng)的李承美美好得就像海濱風(fēng)景旖旎變幻,儀態(tài)萬方。但不知是從何時起,那樣的記憶變成了斷點。鄭煜誠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意志反而更加堅定了。
兩個兄弟頓時驚訝得不知說什么才好。
“什?什么障礙,你剛才說是…”自知詞窮的裴柯勉慌忙催促起呆愣在一旁的周明曜。
“那是一種疾病,明明一整天都好好的,突然她整個人就像一座休眠火山,不分時間的亂噴亂濺。”
鄭煜誠翕動著鼻翼看著朋友們,下一刻他再次聽到牛車走過碎石地(妻子轉(zhuǎn)動眼球)的聲音。
“什么啊?今天又不是周末,怎么排了這么多人!那邊不是有那么多閑置的窗口嗎?為什么偏讓顧客擠在一條獨木橋上!真是可惡!寶寶的食物又漲價了,你的工資要是還沒有發(fā),就快點給你媽打電話催催吧!”
“啊!那個我剛剛忘記買鞋油了,我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李承美剛準(zhǔn)備對著丈夫肆意發(fā)泄一番,她的牢騷便馬上被鄭煜誠打斷了。
“你到底有沒有認(rèn)真聽我說話啊!鞋油又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下次再買吧,馬上就輪到我們了。而且我們還要趕緊回家?guī)Ш⒆影。 ?
“拜托我的職業(yè)要求我天天穿皮鞋,難道要天天用水刷嗎?”
“那你明天下班自己再過來一趟唄!”
“你看看我的鞋,已經(jīng)糟蹋成什么樣子了。”
嘴上雖然還在反抗,但面對妻子怒氣沖沖的目光,鄭煜誠只得能灰溜溜的向后小跑。
“237元,掃碼還是刷卡?”
前方顧客攤在收銀臺上的商品收在承美眼中,越來越像激流中的雜草,特別是在聽清最后一次掃碼鳴音后,李承美感受到自己的忍耐力正在諸多考驗之下瀕近崩盤。
“到底怎么回事?我可從來沒有想到會是你在后面拖我的后腿,你這個叛徒!”李承美突然沒大沒小的嘀咕起來。
“要不您讓后面的顧客先結(jié)下賬?”收銀員這么一問,承美開始面露慌張神色,并怯懦的推著車子走到所有顧客的后面。接著,她的臉漸漸的開始像被鼓槌暴擊的鼓面那樣,紅彤彤的、青紫色血管凹凸起伏,嘴里也慢慢的發(fā)出與心靈相似的“咚咚”聲音。
“老婆,你快看買一送一,是不是超贊!”鄭煜誠的聲音與動作一如推杯換盞時談笑風(fēng)生,而李承美也揮舞著拳頭要打那個準(zhǔn)備撲向自己購物車的男人。
“我是不是已經(jīng)說了,馬上就輪到我們了!你這個豬狗不如的孬種,混蛋!”此刻李承美再也顧不得自己在公眾場合需要維系的尊嚴(yán)了,在禁區(qū)給丈夫宣布死刑后,她自顧自地坐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人們開始聚集在四周,竊竊私語。那場面頓時亂成一鍋怎么也甩不掉的普渡粥。
“真的嗎?嫂子她真的在人多的場合間歇性發(fā)病了?!”裴柯勉一臉無奈的看向鄭煜誠,而周明曜則像在怒視一個棄甲而歸的逃兵那樣看他。
“她嘴巴里的臟話、埋怨話一套一套的,現(xiàn)在基本上已經(jīng)變成了我們家的日常用語。而且光是罵根本不解恨,她的拳腳工夫也開始走專業(yè)路線了。”
從朋友那里得到的心理安慰,就像莫名俘獲的靠山,不耐煩的牢騷也發(fā)得更加理直氣壯。
“還記得我那個室友小a嗎?他現(xiàn)在動不動就要挨老婆和孩子的混合雙打,上個月因為手指骨折,我還被動的隨了份子…”
“我媽總說三十六計忍為上計。即便一切都是為了孩子,我也時常感覺到委屈,因為我總是毫無底線的服從那個無知婦女的要求。而這,就是我默默承受的代價。”在用手指了指臉上的傷口后,鄭煜誠擺出一張比喝中藥還擰巴的苦瓜臉。
“天哪!那之前你臉上掛的彩也都是嫂子的杰作嗎?”裴柯勉的一句關(guān)心成了擊中了煜誠的致命弱點,他最想守護(hù)的尊嚴(yán)和最為敏感的部分全被李承美無情剖開。大腦已經(jīng)在劇烈地發(fā)漲,而他的周身仿佛充斥了一陣難以撲滅的火焰。
“當(dāng)然,不過這全都是她日常生活中的常用的打招呼方式而已!就像你好、再見那樣都是必不可缺的!”鄭煜誠“嗤”的笑了一下。“在這個世界上男人都是最注重面子的高級生物,之所以能拉下臉和兩位朋友大吐苦水,是因為…我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一個月、兩個月那樣感受到生命的威脅了。就算攤在明面上的熱仗躲過一劫,冷戰(zhàn)的危機(jī)卻還是此起彼伏。害怕其實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難道這一輩子我都要和這樣的女人長相廝守嗎?帶著無奈痛苦的思緒活著,人生真是太漫長了。”將啤酒順著頭頂澆下,這個將近四十歲的男人居然哭得像一個被搶走了心愛娃娃的姑娘一樣,涕淚交錯,邊哭邊哀聲乞求宿命放過他。
“日子總歸是要過下去的,但主意還是哥自己拿吧。畢竟我們摻和不了你的家務(wù)事,也代替不了你去承受啊。”
“哥,我再敬你一杯,今夜醉了也不歸行吧!”看著一臉泥濘的鄭煜誠,裴柯勉和周明曜都動了惻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