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紙一捅破,君恬馬上回過神來“哦……”這娃娃好像他那個姓沈的姐姐。
然后,君恬的表情僵住了,他明白句芒的意思了,他是想說小娃娃像他自己。難怪他們不敢輕舉妄動,非得讓他見到人才行,這小娃娃的身世想來也不簡單。
就在君恬的腦子已經(jīng)亂成一團麻的時候,小娃娃嬌聲嬌氣地開口道“我要找我娘,哥哥帶我去好不好?”
君恬有弟弟,可君悅見了他只會恭恭敬敬叫皇兄,哪有小娃娃這般軟糯可愛。
“你娘是誰?”君恬這話沒過腦子就說出來了,說完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
誰知小娃娃卻道“我不知道哎,跟著哥哥就能找到娘了。”哥哥和娘在一起,姐姐和爹在一起,他想見到娘的話,跟著哥哥走就對了。
君恬徹底傻眼了,哆哆嗦嗦地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情。”沈情看著君恬的臉就感覺很親切,對他毫不隱瞞。
君恬其實已經(jīng)知道沈情要找的娘是誰了,可沈情的存在本身給他帶來的沖擊實在太大了,叫他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在君恬的理解里,他父皇和沈太傅肯定是有一段過去的,不然他和姐姐從何而來。
只是兩人不知因為什么原因分開了,他是兒子,就記在了當時還是宮人的王太后名下,女兒則是跟了沈子楓。
后來君陌死遁,姐弟倆又掉了過來,他跟著沈太傅讀書,君陌帶了女兒在藥王谷生活。
只是這樣的話,君恬心底雖然有怨,可也不會太深,過些時日可能也就消散了。
偏偏還有個沈情,君恬氣得都要炸了,那兩個人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他們早就一拍兩散的話,維持現(xiàn)有的局面也不算是多糟,就算對他有所隱瞞,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他們明明還有往來的,甚至又生了個沈情,居然把他死死蒙在鼓里,實在是太過分了。
見君恬陷入了失神的狀態(tài),誰也不敢多言,還是沈情央求道“哥哥,別趕我回去好不好?我想我娘了。”
“你以前見過你娘嗎?”被沈情叫醒過來的君恬掐住了問題的要害。
沈情搖搖頭,委屈巴巴地道“沒有見過。”就是沒見過才會想的,他問了姐姐,姐姐說小時候他和娘一起住在京城,所以他才要到京城去,他想見娘。
如果君恬的理智尚在,他必然是不會帶上沈情同行的,如此年幼的小娃娃,竟敢瞞著家人偷跑出來,就該抓回家去打屁股才對,決不能縱容他的錯誤行為。
可是君恬現(xiàn)在很生氣,氣極了君陌對自己的隱瞞,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好啊,哥哥帶你找娘去。”
沈情高興地拍拍手,原地蹦了起來“哥哥真好。”說完撲了過來,用力在君恬左右兩頰各親了下。
君恬難得被人這樣對待,心情十分愉快,又想到以后皇子生下來,肯定也會這樣,心情就更好了。
“哥哥,我的馬兒跑不動了,你能幫我換一匹嗎?”事實上,如果不是小馬力有不逮,沈情還能多跟君恬他們一段,說不定到了松陽縣才會現(xiàn)身。
君恬哪敢給沈情換馬,他只要一想到他一個人騎馬跟著自己過來,心里就后怕不已。這是幸好沒出事,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會讓人體會一下什么叫做天子之怒。
“主子,要派人回去說一聲嗎?”一聲不吭把人孩子給帶走了,祝融總覺得這個操作程序有點不對。
君恬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沒有這個必要。”倒不是說他故意想要君陌焦急,小情兒偷跑出來被他撿到的事,君陌不可能查不到,他沒必要多此一舉。
君恬帶著沈情上了馬車,正要叮囑他小聲點不許吵鬧,就見顧嵐緩緩睜開了眼睛。
顧嵐剛睡醒,腦袋還沒完全清醒,驟然看到一大一小兩張酷似的臉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眼。
確定自己并非是在睡夢之中,顧嵐的神情仍是有些恍惚,他突然就想到君焰了。
“嵐哥哥!”君恬懷疑顧嵐是睡糊涂了,試圖出聲喚醒他。
“嵐哥哥!”沈情不認識顧嵐是誰,跟著君恬管他叫嵐哥哥。
顧嵐這是第二回見到沈情了,第一回是在顧巖他師兄的醫(yī)館里,當時沈情被人抱著,并沒有看到顧嵐。
顧嵐雙手撐在兩側(cè),緩緩坐起身來“這是怎么回事?”
“小情兒要找娘,我是當哥哥的,當然是義不容辭了。”君恬義正言辭,也不知是想要說服顧嵐,還是想要說服自己。
君恬心里有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小秘密,就是他不可能去找沈子楓對質(zhì)什么,可沈情想要找他,他還是很樂于看到沈太傅變臉的樣子。
“你叫小情兒?”顧嵐只知道君陌和沈子楓有個小兒子,卻不知道他的名字。
沈情皺皺眉頭,認真道“你們叫我沈情就好,小情兒怪怪的。”
君恬沒有開口,顧嵐便先應允了“好,我們以后叫你沈情。”說完又問道“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姐姐的名字是沈怡,心曠神怡的怡。”沈情干脆解釋上了,“我是情有獨鐘的情。”雖然姓了沈,可沈怡和沈情的名字都用了君家的行輩。
君恬聞言更不樂意了“你的名字誰起的?”情有獨鐘的情,要不要這么過分。
沈情不明白君恬的心思,乖乖回道“我爹起的。”
“你說你沒見過娘,見到了認不出來怎么辦?”君恬還是覺得沈情的膽子太大了,必須教訓一下,不然以后準能上房揭瓦。
可惜君恬不知道,沈情現(xiàn)在就能上房揭瓦了,暗香小筑和鎮(zhèn)上學堂的房頂都被他揭過。
顧嵐聞言十分意外,可他很快又釋然了。因為在顧嵐的記憶中,沈太傅一向是很勤勉的,除了六年前有一次抱病告假小半年,從未缺過君恬的課。
倒推回去算算,沈情差不多就該是那時出生的,顧嵐又多問了句“你今年幾歲了?”
沈情不疑有他,有問必答“我六歲了,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
聽到這話,顧嵐不由有些恍惚,很多年前他見到君恬,他也喜歡這么說,可是他的回應,卻是不盡相同。
顧嵐和君恬的大婚十分匆忙,那時君陌的病情已經(jīng)很嚴重了,就算現(xiàn)在知道了君陌還活著,顧嵐也不懷疑他當時真是抱著托孤的心情在進行著這一切。
雖然只是名義,可新婚之夜兩人還是要在一起度過的。君恬并不明白大婚的含義,可他還是本能地想要向顧嵐證明,自己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
第一回,面對又害怕又想證明自己不害怕的君恬,顧嵐選擇了溫言安慰,可惜效果并不是很好。
皇帝病重,大廈將傾,懵懂中的小太子知道危機將臨,卻沒有應對的能力,他最需要的,似乎并不是安慰。
第二回,顧嵐告訴君恬“我知道了,你不是小孩子,所以無論你要做什么,我都會陪著你的。”
帝國未來的皇帝必須是他所有臣民的支撐,哪怕他年紀再小,這也是他不能推脫的使命和職責,所以安慰是不用的,相信和陪伴就夠了。
君恬明白了顧嵐的用意,也跟著問道“你生辰是哪日?”這個問題是可以算算的。
“八月十五,正好是中秋節(jié)。”他娘從來沒有陪他過生辰,他們?nèi)胰艘矎膩頉]有團圓過。
皇帝夫夫相視無言,這就更沒錯了,沈子楓那年告假剛好是在五月到九月。前面月份小,衣裳遮一遮正好看不出來,生完再回來給君恬上課,時間線嚴絲合縫。
兩人再一抬頭,卻見沈情扁了扁嘴,若不是強忍著,眼淚珠子眼看就要砸下來了。
且不說沈情本身就是個很可愛的娃娃,單說那張酷肖君恬的臉,就讓君恬和顧嵐招架不住。
一個想想即將出生的皇兒,以及曾經(jīng)哭著想找父皇的自己,一個想到了曾經(jīng)的君焰君熾君燏,也想到了現(xiàn)在肚子里這個,心里都是柔軟地一塌糊涂,齊齊上陣哄起了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