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2
盛家此時正亂作一團。
書房, 盛鴻靠在沙發(fā)上揉了揉眉心,“還沒有消息嗎”
陳清河道“澤少沒開自己的車,我們無法追蹤定位, 而且, 我們的人出了京城以后一直被阻礙,似乎一路有人幫他掩護。”
盛鴻眉頭一皺,問“誰的人。”
陳清河斟酌片刻,才低聲回道“看樣子,好像是馮騫的人。”
“馮騫”
盛鴻冷笑連連,“盛天澤好樣的,跟外人里應外合, 來對付他親爹,我真是養(yǎng)了好兒子。”
陳清河道“澤少年輕氣盛,難免有沖動的地方, 何況這件事,說到底都是為了許慕,并不是真心要背叛盛家。”
盛鴻聽到“許慕”那兩個字,想起醫(yī)院里自己弟弟那番話,想起他對許慕的百般維護,又是狠狠擰了一下眉。
“一定要趕在盛嶸之前,找到他們, 把人帶回來。”
陳清河一愣,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道“二先生再怎么生氣, 也不至于對澤少不利,他往日最愛護這個侄兒,就算看在先生的面子上,也不會”
盛鴻站起身,走到窗邊,低喃道“平常的他,或許不會。”
陳清河問“這是何意。”
盛鴻瞇起眼眸,看向越發(fā)昏暗的天色,徐徐說道“盛嶸的身體里,住著別的怪物。他極少動怒,所以,大多數(shù)時候看上去平靜淡薄,可他的表象越平靜,說明他心底壓抑的情緒就有多么深沉可怖,人類所能負荷情感是有限的,他活得像個清心寡欲的謫仙,正說明那個怪物也在日趨漸長,早已經無法把控。”
“二先生為什么會這樣”
盛鴻閉了閉眼,道“這都是老爺子造的孽,是我們盛家的因果報應。”
陳清河吶吶不敢言。
這時管家敲了兩下門,道“先生,前面?zhèn)鱽硐ⅲf二先生回來了,已經回去他自己的院子了。”
盛鴻一下子站起身,問“就他一個人”
管家鮮少見他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嚇得舌頭直打結,道“不,不是,還有那位許慕少爺。”
陳清河也是一驚,慌忙看向盛鴻,卻見他臉上已經慘白一片,大步走了出去。
回到盛嶸的宅院里,盛子堯正蹲在門口等著。
瞧見那兩人,小孩一下子站起身,喊道“爸爸”見盛嶸比了個“噓”的手勢,忙捂住嘴巴。
“伯伯,我爸爸怎么了他睡著了嗎”
盛嶸看了一眼懷里睡得昏天黑地的人,勾了下唇,道“破境,消耗了太多靈力。”
盛子堯愣了一愣,眨巴著眼。
盛嶸道“用這里的話來說,他的異能等級要提升了,體內異能不足,所以睡了過去。”
盛子堯擰著眉頭認真想了想,便驚喜道“那我爸爸醒來以后會變得很厲害、很厲害嗎,比伯伯還厲害”
盛嶸沉默片刻,一雙黑眸在夜色中宛若幽潭般深邃,只是視線在落在懷中人白皙的臉蛋上時,不自覺多了一抹柔色,道“他原就比我厲害,我向來敵不過他。”
把人抱上樓,盛子堯在他身后說,“傭人阿姨說這是伯伯的房間,不是我爸爸的房間。”
盛嶸道“破境這幾日,我必須寸步不離守著他。”
盛子堯道“我也要寸步不離守著我爸爸”
盛嶸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問“你作業(yè)寫完了”
“”
盛子堯撅著小嘴,蔫頭耷腦地回自己房間去寫作業(yè)了。
沈眠聽見動靜瞇開眼睛,剛好瞧見盛嶸看向盛子堯的目光,那是看不相干的人的冷漠。
他揉了揉眼睛,道“你不喜歡堯堯。”
盛嶸一怔,才發(fā)覺他醒了過來,垂眸輕聲道“我只喜歡你。”
沈眠便彎起唇,在男人唇角輕輕啄了一下。
“可以不喜歡他,但不可以傷害他。”不明緣由地,他下意識添了這一句。
他才醒過來,嗓音甕聲甕氣的帶著一絲軟糯,盛嶸聽得心都化了,應了一聲,抱他進了房間。
沈眠躺在床上的一瞬間,腦袋又開始昏昏沉沉起來,但他沒忘記問“你跟堯堯說的話我聽到了,你知道我不是異能者,也知道我是修行者”
男人默然不語,把他的腦袋靠在自己肩頭,寬厚溫熱的手掌貼在他丹田處,朝內緩緩注入靈力,沈眠原本近乎干涸的丹田再次充盈精純的靈氣。
沈眠輕舒一口氣,好似沒有先前困倦了,他握住盛嶸的手,繼續(xù)追問“你都知道了是什么時候的事。”
“是,我都知道。”
男人反手將他的手包在手心里,摩挲他修剪整齊的泛著淺粉的指尖,道“不過沒有多久,原本異能和靈力本質都是一樣的,要想分辨,也并非易事。”
“并非易事,那你是怎么分辨的”
盛嶸道“只要我想知道,就能知道。”
靈力也好,異能也好,都是他所創(chuàng)造的力量,他自然可以分辨。
沈眠看著那雙包裹著他的寬厚的手掌,那溫度不是盛嶸慣來的冰冷,而微微有些燙人,男人垂眸注視著他,那雙慣常冰冷的眸子里,攜裹著深沉的熱切的愛戀。
沈眠不禁有些恍惚,這眼神他太過熟悉,甚至在心底深處隱隱有一絲懷念。
好像在經年前,曾經也有一雙這樣的眼眸,默默注視著他。
但他一時間想不起是誰。
會是誰呢
到底是誰
他的腦海中閃過許多熟悉的身影,曾經那些與他有過糾葛的人
是沈焱不,沈焱的眼神要更加炙熱幾分才對。是封爵不是,封爵的目光總是深沉且克制,帶著凜然威勢。那么是項天祺也不是他,那人的眼里多幾分癡,幾分狂。自然也不會是魔尊,那魔頭雖然冷漠,實則天真的很,一眼就能叫人看穿他所有的心思,如孩童般單純好懂。
還有其他人,秦崢的眼中多是包容,是接納他所有任性的毫無底線的縱容,那個傲慢且不可一世的封明煦還有姬長離,看向他的眼睛里總是充斥壓得人喘不上氣的占有欲,而霍謙的眼神多是掠奪,是霸占,至于顧恒,則是溫柔的獵人
那一雙雙眼睛,在他腦海中反復地浮現(xiàn),重疊,最終定格成了眼前這一雙黑眸。
他還是想不起是誰,又或者每一個都是他。
他無意識地抬起手,指尖輕輕觸上男人的眼角,凝望著這雙深邃的沒有波瀾的黑眸,問“你究竟是誰”
盛嶸握著他的指尖親吻,道“我就是我。”
盛嶸怎么會這樣溫柔地親吻他
沈眠搖了搖頭,道“你是盛嶸,但又不僅僅是他,我說的對嗎。”
男人沉默。
沈眠道“你不回答,是默認了我的直覺向來很準,你體內的人格融合了”
男人仍是沉默。
沈眠打量著他的神色,說道“那我換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全都想起來了”
男人終于抬起眸,問“想起來什么”
沈眠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那些所有的事,這個世界以外,你和我之間的事。”
盛嶸頓了頓,唇角輕輕上揚了一瞬,那并非摻雜了任何喜悅的情緒,而是全然的無奈。
“阿眠,如果我承認了,你是不是又要離開我就像上次一樣。”他問。
沈眠驀地睜大眼睛。
“你,你你你你”
阿眠
男人自顧道“可我答應過不再騙你,所以我不能否認。”
沈眠道“你是,你是顧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