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一言,楚晏姿就知道云妃是有了十分的把握了,抿了一口茶水,透過樹木,看向遠(yuǎn)方桃林中猶如花中仙子般的沈容華,眼中閃過似譏似笑,她走過的路子,可沒打算讓別人也走一遍。
“姐姐打算如何做”
云妃沒有回答楚晏姿,而是看了她一眼,聲音依舊輕柔,“這件事你別摻和進(jìn)來,本宮自有打算。”
楚晏姿無奈,聳了聳肩,臉上帶著笑,“那好吧,妹妹就等著看戲了。”
云妃失笑,“你這愛看熱鬧的性子,何時才能改”
“怕是改不了了,這深宮漫漫,只這一項(xiàng)趣事了。”
此時楚晏姿的聲音似乎有些遠(yuǎn),遠(yuǎn)得云妃有些聽不真,云妃斂了笑,看著楚晏姿,神情有了一些認(rèn)真,一字一頓地說道,
“那就別改了。”
手中端著的茶水輕晃,手背上似乎有些濕潤,可是楚晏姿卻沒有去管它,只是看著杯子中水面上良久才消失的漣漪,久久不發(fā)一言。
雎鳩殿
楚晏姿手中拿著撥浪鼓,輕輕搖晃著,逗弄著念兒,站在床榻邊,微微彎腰,引他爬過來,如今念兒已經(jīng)七個月了,早在五六個月的時候,就已經(jīng)可以爬了,只是不知道為何,他一般都很懶,輕易不動彈。
“念兒,過來,快過來,讓母妃抱抱。”
似乎是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不緊不慢地偏過頭來,看見楚晏姿的時候,眼睛一亮,笑彎了眼睫,“咿咿呀呀”地叫出聲來,可是就是動都不動一下。
楚晏姿簡直是被他氣笑了,扔下?lián)芾斯模D(zhuǎn)身就想回去躺在軟榻上,逗了一上午,她也感覺有些累,可是她腳步還沒有抬起來,身后的念兒就“咿呀”地叫了一聲。
楚晏姿一驚,回過頭看去,就見念兒似乎是以為她要走了,小臉皺成一團(tuán),手腳并用地向她這邊爬過來,楚晏姿笑出聲,連忙上前一步,接住他。
念兒攬著楚晏姿的脖頸,似乎是因?yàn)楸У搅顺套耍劬Χ夹υ诹艘黄穑谒顺套艘荒槪套税欀碱^任由他胡作非為,半晌才說了一句,
“你幸好是娘親的親生兒子。”
念兒拍打著楚晏姿,似乎在學(xué)著楚晏姿說話,“咿呀哈涼”
楚晏姿臉上表情一頓,僵硬地抬眼看向念兒,眼睛很亮很亮,就像是泛著光澤一般,聲音有些絲絲的顫抖,
“念兒,你剛剛說什么”
可是念兒卻是聽不懂她的話,依舊是“咿咿呀呀”地叫著,以為楚晏姿是在陪他玩,笑得越發(fā)歡樂。
即使如此,楚晏姿依舊欣喜若狂,雙手抱著念兒,扭過頭去看白畫,激動的問她,“白畫,你剛剛有沒有聽見,念兒他喊我了,他喊我娘,白畫,我沒有聽錯吧”
“沒有,娘娘沒有聽錯,奴婢也聽見了,小皇子的確是喊得娘。”白畫一臉的笑容看著楚晏姿,只是眼底微微藏著酸澀,可是這一抹酸澀在看到楚晏姿無法抑制的笑容時,消失得一干二凈。
“這是怎么了朕剛進(jìn)來就聽見阿晏的笑聲。”
雍帝剛踏入內(nèi)殿,看見楚晏姿這副情不自禁的笑意,不由得有些驚訝,什么事能讓阿晏這么高興
“皇上”楚晏姿看見雍帝,眼睛一亮,她此時心情愉悅,只想與人分享一下,顧不得請安這回事,將手中的念兒遞給雍帝,然后興奮的地說道,
“皇上,念兒剛剛叫臣妾了,他叫臣妾娘,皇上”
雍帝一手抱著念兒,楚晏姿拉著他的另一只手臂,語氣中難掩興奮,只看楚晏姿拉著他的衣袖那么緊就可以看出來,不過雍帝也沒有去管衣袖的事,所有的心神都放在楚晏姿的話上,聽完之后,帶著一些驚訝,
“當(dāng)真”
“當(dāng)然是真的,皇上不信,可是問問白畫她們。”楚晏姿氣惱地一下子松開雍帝的衣袖,此時她正在興頭上,雍帝這句話就像是給她澆了一盆涼水一般,她哪里高興得起來。
雍帝見此,趕緊伸手?jǐn)堊〕套耍瑢⑿』首咏唤o走上來的白畫,失笑道,“朕只是覺得有些驚訝,阿晏這又是氣什么”
楚晏姿斜睨了雍帝一眼,終究是因?yàn)樗脑捰行┎桓吲d,輕捶了一下他,見他裝痛的樣子,撇了撇嘴,最終還是停下手來,不過也因?yàn)橛旱鄣脑挘潇o了下來,沒有剛剛那么激動了。
這一冷靜,楚晏姿就又想讓念兒再叫一次,掙脫開雍帝的懷抱,走過去坐在軟榻上,示意白畫將念兒也放在上面,然后自己將念兒扶住,讓他坐好。
念兒一看見楚晏姿,就笑得牙不見眼,硬生生地將楚晏姿逗笑,想著自己的目的,楚晏姿放輕柔了聲音,誘哄道,
“來,念兒,跟著娘親喊,娘親”
雍帝也站在楚晏姿身后,等著念兒的動作,微微秉住了呼吸,他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是有些緊張、期待的。
念兒拍手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仔細(xì)地看了一眼楚晏姿,似乎是發(fā)覺他的娘親并沒有陪他玩,不由得就嘟了嘟嘴,就又聽見他娘親說了一遍“娘親”,皺了皺小眉頭,跟著念出來,
“涼、親娘親”樣子乖巧極了,露出了他剛長出的兩顆牙,十分惹人疼。
第一遍的時候,還有些不清楚,可是第二遍的時候,就比較清晰了。
楚晏姿瞬間笑開,得意地看了雍帝一眼,然后親了一下念兒,心肝寶貝的叫著,雍帝皺了皺眉,心中有些泛酸,不知道是為了小皇子,還是為了楚晏姿。
尤其是楚晏姿還在一旁說道,“皇上,你可聽見了”
雍帝摸了摸鼻子,看著楚晏姿,突然湊近她,說了一句,“那你讓他叫一聲父皇。”
楚晏姿聽到雍帝的要求,轉(zhuǎn)過去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眼中含著的一分期待,眼中神色頓了頓,卻也不過就是一瞬間,然后巧笑如嫣,
“臣妾不要,皇上自己來。”
雍帝被她的話噎住,最終還是自己走近了念兒,眼中盛著溫柔,低著聲音說道,“念兒,跟著父皇念,父皇”
“娘。”
念兒的視線卻是跟著楚晏姿走,根本就不看雍帝,雍帝瞧著念兒的樣子,斜了一眼楚晏姿,卻是惹得楚晏姿發(fā)笑,被雍帝攬著,半威脅地說道,
“阿晏,快來。”
“咳咳,念兒,父皇”
念兒癟了癟嘴,眼中就含了淚,娘親怎么還不陪我玩,伸出手去摸她,小手被楚晏姿抓住手里,半晌才“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
“父皇”
“皇皇”念兒高興地拍著小手,然后往著楚晏姿的方向挪去,靠在她的懷里不肯出來。
楚晏姿忍著笑,去看雍帝的表情,然后一邊抱著念兒,一邊撒著嬌說道,“皇上,念兒還小呢,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會叫人了。”
雍帝坐到了軟榻上,輕柔地彈了一下小皇子,然后有些郁悶地說道,“還小,為什么就會叫你了”
楚晏姿戳了戳雍帝的胸膛,口中嘟囔道,“可能因?yàn)槌兼饺张阒臅r間長”
這話一出,雍帝也不好再說話,若是再說下去,指不定會不會惹了佳人生氣,巧著白露此時端了盤桃花糕上來,雍帝順著轉(zhuǎn)移了話題,
“好久沒有在阿晏宮中嘗過桃花糕了,倒是有幾分想念。”
不提桃花糕還好,一提起來,楚晏姿突然就想起來,半個月前在御花園遇到的沈容華,睨了雍帝一眼,目光有些危險(xiǎn),聲音里似乎還帶著笑意,可是仔細(xì)一聽就會發(fā)覺絲絲涼意,
“怕是皇上在別的宮中吃飽了,早已忘記了臣妾宮中這桃花糕的味道。”
雍帝被她的話弄得一懵,這話是什么意思有些不解地問道,“阿晏此話何解”
楚晏姿輕輕推開雍帝,雍帝瑟瑟然收回手,看著楚晏姿的動作,只見她將小皇子交給了奶嬤嬤,示意她將小皇子帶下去用膳,之后才回頭看向雍帝,
“半月前,臣妾在御花園偶遇沈容華,聽她說,皇上說喜歡吃桃花糕,特意親自去采摘桃花,不知皇上事后可感受到沈容華的用心良苦”
雍帝皺了皺眉,著實(shí)想不起何時在沈容華那里說過這話,剛想要解釋,就聽見楚晏姿繼續(xù)說道,
“臣妾怎么都不知道,原來皇上居然也喜歡吃桃花糕,臣妾還以為,只是臣妾喜歡吃,皇上就將就著慣著臣妾,如今看來,原全是臣妾多想了。”
這話音不明,讓著雍帝心尖一顫,此時他倒是不知怎么回答楚晏姿,人心都是偏的,此時,雍帝不禁在心中有些責(zé)怪沈容華在楚晏姿面前多嘴。
“朕何時與沈容華說過這些阿晏,莫要輕信他人。”
“當(dāng)真沒有”楚晏姿斜眼看他,眼中既藏著一些危險(xiǎn),也隱著一些風(fēng)情。
雍帝拉過她,讓她坐下,一手輕輕攬著她,在她耳邊低呢著,“真的沒有。”
楚晏姿心中不知作何想,可是面上卻是露出一個笑容,將此事翻篇。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自從年關(guān)時太后身體有礙,如今已近除夕,依舊沒有恢復(fù)請安,宮中已經(jīng)傳來消息,說是年宴的時候,太后并不參與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楚晏姿正在雎鳩殿逗弄念兒,手腕上的鐲子微微發(fā)燙,似乎在提醒著什么,楚晏姿看了一眼系統(tǒng)界面,讓一旁守著的白畫等人抱著念兒下去,隨后才坐在軟榻上,看向窗邊。
窗邊的人明顯沒有想到楚晏姿會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了身,依舊是那身黑色衣服,在這黑夜里,渾然一體,暗衛(wèi)出來后,微有疑惑地看向楚晏姿,然后將手中紙條遞給她。
楚晏姿看著他,想起他的一身輕功,倒是沒有急著接過紙條,而是含著一抹笑開口,“你叫什么名字”
楚晏姿看到自己的話說出口之后,那暗衛(wèi)拿著紙條的動作明顯一頓,然后眼中目光似乎有些冷,也有些怔然,然后硬邦邦地開口,
“暗衛(wèi)沒有名字。”
倒是沒有想到他會這么回答,楚晏姿眼中微微有些驚訝,居然連名字都沒有嗎
“雖然名字只是一個稱呼,但總該有一個的。”
那暗衛(wèi)低了頭,沒有接她的話,只是將手中的紙條舉高了一點(diǎn)。
楚晏姿也不再多說什么,面上斂了笑,看著那個暗衛(wèi),眼中似有暗光閃過,伸出玉手,輕輕拿起,打開細(xì)細(xì)看著。
見她接過,暗衛(wèi)就要轉(zhuǎn)身離開,就在要跳出窗外的那瞬間,他突然轉(zhuǎn)過頭來,露出棱角分明的側(cè)臉,語氣微微有些茫然,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楚晏姿就要坐回軟榻的動作一頓,問題原來這個暗衛(wèi)也不是木頭一根,只知道任務(wù),淺笑著開口,
“如果可以回答,知無不言。”
眼看著那暗衛(wèi)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有些猶豫,可是他還是開口,
“為何主子要不顧危險(xiǎn),多次見你”
聽到這個問題,楚晏姿不能否認(rèn)是有些愣住的,她甚至以為這是他故意替傅嚴(yán)問的,只是他臉上藏著的茫然太過明顯,楚晏姿對于自己的眼力還是有些信任的。
只聽到楚晏姿突然輕笑出聲,那暗衛(wèi)不禁轉(zhuǎn)過來,看了她一眼,卻見她掩嘴輕笑,眼角盡是嫣紅薄涼,那輕柔到不能再柔的聲音,讓人覺得渾身有些絲絲的涼意,
“也許是,因?yàn)閻矍椤?
這話剛說出口,楚晏姿嘴角的笑容掩了下去,斂了眼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暗衛(wèi)不知道什么是愛情,可是他卻能感受到,
“你并不愛主子。”
“嗯。”
這聲回答太快,太肯定,這道聲音也太輕,太小,讓暗衛(wèi)眼中微微有些錯愕,仿佛自己聽錯了一樣,他沒有想到,楚晏姿居然會承認(rèn)。
注意到暗衛(wèi)的神情,楚晏姿漫不經(jīng)心地?fù)芘艘幌率种械募垪l,斜眼去看他,
“可還有問題”
暗衛(wèi)突然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看向楚晏姿,反而是看到那輪明月,聲音有些飄渺,似乎在碰觸某種不該觸碰的禁忌,
“每個人都會擁有名字嗎”
他看到了自己說出自己沒有名字時,她眼中的驚訝。
這個問題也是楚晏姿沒有想到的,楚晏姿看著那個暗衛(wèi)的背影,只能慶幸自己重生的身份并不是躲在黑暗中、不可見人的暗衛(wèi),輕聲回答他,
“也不一定,例如你。”
暗衛(wèi)的睫毛顫了一下,“謝謝。”下一刻就再看不見他的身影。
楚晏姿望著那扇窗,眼中情緒有些復(fù)雜,良久,她收回視線,看向自己手中的紙條,只短短的一句話,可是楚晏姿卻只是將紙條放在紅燭上,讓它點(diǎn)燃。
楚晏姿從軟榻上起來,向著梳妝臺走了兩步,打開上面的首飾盒,靜靜地看著那個紅血玉鐲,最終她還是沒有換下手上的紫玉鐲子,蓋上了盒子,只是高聲喊了一句,
“白畫”
“娘娘,什么吩咐”
“伺候本宮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