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妃只來得及快速說出了幾個字,就聽見雍帝讓紀寶林進來,瞧著今日的情形,是沖著她來的了,她入宮這么久,倒是第一次遇到,也不知是哪位新人,如此有膽量云妃雙眼一寒,冷眼看著宮中事情發(fā)展。
楚晏姿皺眉,細細琢磨了這五個字,轉了轉心思,才明白了云妃的意思,瞧著今日的動靜,看來這幕后之人是有備而來,不過,楚晏姿冷笑,在小皇子的滿月禮上鬧事,也太沒有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云妃盯著事情發(fā)展,楚晏姿卻是眉眼一轉,看向后宮妃嬪,細細打量她們的表情,所有人都帶著一絲愣然和驚訝,似乎沒有想到當日大皇子的死居然會另有隱情一樣。
如今后宮新妃中只有沈容華位份最高,楚晏姿不由得將視線放在沈容華身上,可是她的神色卻與眾人一致,并無二樣,楚晏姿眉頭微蹙,她心中總覺得有絲不對勁,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到是哪里不對,只好壓著自己心中的情緒,扭頭看向走進來的紀寶林。
紀寶林穿著一身淺灰色的長裙,看上去有些臟亂,不過這也是無法避免的,紀寶林身處冷宮,哪里還有人給她洗衣服,伺候她們,能溫飽,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紀寶林剛走進來,就跪在地上,這一年多的冷宮生活早就將她的高傲和棱角磨平了,她知道她此時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寶林而已,可是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對害死大皇子的兇手才痛恨不已,如果大皇子沒有死的話,也許她根本就不會遭受這一切,她有可能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燕啟皇后
“嬪妾參見皇上”
雍帝對于她的凄慘視而不見,眉目有些冷結,聲音微涼,“你來做什么不經召喚,就私自走出冷宮,紀寶林,你的膽子不小啊”
即使剛剛宮人們已經將紀寶林的來意說清楚了,只是雍帝卻選擇性忘記一樣,只問了紀寶林的罪責,紀寶林身體一僵,忍著心中的那股涼意,開口說道,
“嬪妾知道了那日是誰害死了大皇子,嬪妾是冤枉的”
雍帝眉頭一擰,冷冰冰地看著紀寶林,直讓紀寶林打了一個寒顫,不敢與他對視,才開口說道,“你確定,若沒有證據,你應該知道污蔑妃嬪的下場”
“嬪妾確定”紀寶林將所有的希望全部壓在了這一次,即使她依舊呆在冷宮,她也要讓這個人陪著她一起,若是失敗了,也不過就是一死罷了,這冷宮的生活與死了還有什么區(qū)別
雍帝換了一個姿勢,看了楚晏姿一眼,卻只能看清楚晏姿的側臉,看不清她的情緒,雍帝眼中閃過明明暗暗的光芒,他永遠不會忘記那日阿晏躺在血泊中,以及他和阿晏的第二個孩子逝去的情景,那時阿晏眼中的絕望,是他承受不住的傷,一觸即疼。
“你說吧。”雍帝的聲音微冷,誰也猜不透他是什么心思。
紀寶林穩(wěn)了穩(wěn)心神,然后看了云妃一眼,就這一眼,就讓云妃確定了今日這事的確是沖著她而來的,只是不知道是否會連累楚晏姿,不過,這樣就想隨隨便便拉下她,也想得太簡單了一些吧。
這般想著,云妃就朝著紀寶林露出了一個笑容,很溫柔,也很諷刺,又帶著一絲絲冷意,看得紀寶林心中一緊,她還是皇后的時候,這云妃每每請安都是第一個到的,禮數從沒有拉下過,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云妃這么張狂的神色。
紀寶林心中突然一陣慌亂,她這時才發(fā)現(xiàn),這后宮好像并不是她所知道的那樣,有一些人,她好似從來沒有看透過,不管是云妃,皇上還是珍妃。可是不管如何,她今日跪在這里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沒有退路了,她望著上面的雍帝,視死如歸地開口,
“那日害死大皇子的兇手,是云妃”
滿殿驚呼,對于紀寶林的話不知該不該信,若是其他人都還好說,誰人不知道云妃與世無爭,自身基本沒有寵愛,只是因為身下有著大公主,才偶爾得皇上去幾趟,還從不留宿,而且,她還從來不與人交惡,這樣的云妃,沒有一點動機去害大皇子,讓她們如何相信紀寶林所說的話。
不過她們的心神到底是有些混亂,不由得就去看了云妃的神色,只見云妃皺了皺眉,似乎是沒有想到紀寶林會這樣說,下一刻,她就恢復了正常,從位置上起身,走到雍帝身前欠了欠身子,依舊是輕聲開口道,
“皇上,既然紀寶林說是臣妾害死了大皇子,那就請紀寶林拿出證據吧。”
底下對云妃的懷疑,也因為云妃這番坦坦蕩蕩的做法也消了去,全部看向紀寶林,等著她拿出證據,紀寶林見眾人都不信她,不由得心中一僵。
這些年,云妃老好人的面具戴久了,根本就不會有人懷疑她,就連自己,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時間也是不信,若不是證據擺在眼前,她怎么也不會想到就是那如云如畫般的美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取人性命間,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雍帝坐在位置上,看著云妃一眼,見她臉上平靜的神色,終是點了點頭,說道,“既然紀寶林說這事與你有關,那朕就將這件事交給你處理了,云妃,你可莫要朕失望啊。”
說到最后,雍帝的語氣有些意味深長,可是云妃卻是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直接開口說道,
“臣妾謝過皇上的信任,如此,臣妾自要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還臣妾自身一個清白。”
“云妃怕是說笑了,嬪妾自然敢說,自然是有證據的。”紀寶林瞧不慣云妃那副平靜的模樣,不由得就反駁諷刺她。
云妃挑了挑眉,轉過身來,看著那狼狽而不自知的紀寶林,突然掩嘴笑了笑,輕聲開口,
“本宮行得直坐得端,自然是不怕你手中所謂的證據,不過,在事情未有定論之前,本宮任是二品妃位,紀寶林說話還是客氣一點的好。”
紀寶林氣急,卻也知道她的話并沒有錯,誰知道那個自入府以來,就對自己畢恭畢敬的云側妃、云妃,今日會剛剛在上地站在自己面前呢紀寶林心中突然就有一股愧瑟感,不想再看向依舊高貴的云妃,直接開口道,
“嬪妾有證人”
“誰”云妃眼中神色一動,當日的事情只經過自己、蓮云和寶詩的手,蓮云一直跟著自己,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寶詩了云妃嘴角勾起一抹笑,極冷,也極短,背主之人,留之無用
“是寶詩”紀寶林看著云妃,一字一頓地將寶詩的名字吐出來,原以為能看見云妃方寸大亂的樣子,可哪里能想到,她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樣子,甚至還有絲隱隱的諷笑,
“若是本宮沒有記錯,這寶詩姑娘曾經是坤寧宮的一等宮女,怎么紀寶林是在叫自己的人上來作證嗎”
紀寶林憤恨地看向云妃,她怎么可以這么冷靜寶詩明明就是她的人,她為何可以當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樣平靜
眾人之中,同樣有一個人看著云妃平靜的神色,斂了斂眼簾,這云妃似乎有些難扳倒啊不過,那女子嘴角勾了笑,就算失敗了又如何她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過面,她可沒有什么損失,唯一的可惜,也就是失去了幾個棋子,居然還沒有扳倒云妃。
“寶詩是誰的人,云妃還能要嬪妾提醒你嗎”
“紀寶林說笑了,你身邊多年的一等宮女若都是旁人的人,你該有多失敗啊”云妃嘴角的笑意漸漸嘲諷,不等紀寶林再說,直接開口,“來人將寶詩帶上來”
紀寶林看著云妃的反應,雙手一緊,朝著妃嬪那邊望去,也不知是在看誰。
楚晏姿目光閃了閃,是誰呢看著云妃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笑容,楚晏姿斂下眼眸,也許她不必擔心。
“奴才參見皇上,各位娘娘”寶詩被宮人帶了上來,看著云妃輕輕淺淺地站在那里,不由得畏縮了一下,旁人不知,可是她卻是知道娘娘最是心冷,絕不容忍背叛
云妃看著寶詩,眼神漸深,漫不經心地問道,“本宮聽紀寶林說,你知道大皇子的真相,你不妨說來聽聽。”
“奴、奴婢”寶詩吞咽了一下口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云妃,又看了一眼身旁狼狽的紀寶林,她知道今日自己若是說錯一句話,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如今她兩難抉擇,怪就只怪她漏了馬腳。
“你說啊”紀寶林看著寶詩一見到云妃,就開始變得支支吾吾,心中不由得一緊,連忙斥道,“你之前是如何與我說的,你現(xiàn)在說出來啊”
寶詩額頭冒出冷汗,一邊是紀寶林緊緊逼壓,一邊是云妃逐漸變冷的眼神,寶詩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她不想背主的,寶詩握緊了自己的雙手,就在她兩難抉擇的時候,她腦海突然想起紀寶林那日說的話,寶詩深呼了一口氣,望向云妃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下一刻,她就開口,
“回稟皇上,大皇子的死是奴婢所為,而指使奴婢的人正是云妃,云妃娘娘將落癢粉交給奴婢,杜貴人死的那日,是奴婢將落癢粉粘在紀寶林的衣服上,才染了大皇子,就連當日坤寧宮的落癢粉也是奴婢放的奴婢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敢祈求皇上恕罪,但求一死”
她的話音剛落,紀寶林就喊道,“皇上,你聽見了嗎嬪妾是冤枉的真正的兇手是她是云妃”
可是高位上根本就沒有人理會她們,雍帝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著什么,云妃嘴角浮現(xiàn)一抹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憑一個宮女的一言之詞,就想定了本宮的罪,紀寶林,你是不是有些太天真了”
紀寶林身體一僵,陡然看向云妃,最后說道,“你那日去冷宮見穆庶人的時候,穆庶人說你殺了大皇子,你親口承認的這個時候還想抵賴不成”
“且不說本宮有沒有與穆庶人有過這番對話,就這般隱晦的話,都能讓紀寶林知道,紀寶林真的是消息靈通,本宮倒是很想知道,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呢又是何時與寶詩碰上了面呢”
云妃沒有在意紀寶林的話,甚至還有閑心坐了下來,接過楚晏姿手中剛剝開的龍眼,慢慢放入口中,點點舉動都透著一番悠閑和散漫,更是像沒有將下面的人放在眼里。
楚晏姿抬眼看了她一眼,準確的說,是看了她手中的龍眼一眼,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直接將盤子輕輕往她那邊移了移,得了她風輕云淡的一瞥。
底下的寶詩看著云妃的舉動,身子微微一軟,她不是紀寶林,她給云妃當了近十年的暗子,自然是十分了解云妃的,若是她們有三分可能拉下云妃,她都不會是這副模樣,她不會留下證據的寶詩眼中微微有些絕望,恍惚間,又看見云妃眼底那深不見底的暗色。
紀寶林聽著云妃的話,臉色一變,卻是強裝鎮(zhèn)定,“云妃又何必轉移話題,嬪妾擅自出冷宮一事,事后自然會向皇上的請罪,如今說得是你害死大皇子一事”
“紀寶林在宮中也待了將近十年了,說話怎么還是這么不謹慎隨便污蔑上位可是重罪,連著你擅自走出冷宮,擾了小皇子的滿月禮,你說,你犯了多少事”
聽著前面的話,雍帝連眼皮子都沒有抬,直到聽到小皇子,雍帝才涼涼地看了一眼紀寶林,這一眼讓紀寶林心中一寒,皇上這是不信她
“皇上若是不信嬪妾所說的話,嬪妾還有一個證人,就是她在冷宮聽到了云妃和穆庶人的談話”
“證人”云妃輕笑一聲,拿著帕子掩了掩嘴角,“紀寶林若是想要證人,本宮能給你找出十個八個來,紀寶林還是直接交出本宮謀害大皇子的證據吧,或者說,你告訴本宮,本宮為何要害大皇子”
“因為你要害我”紀寶林的話脫口而出,她當初貴為皇后之尊,多少人想要將她拉下來,這云妃自然是不會例外
“哈哈哈哈”
可是她這句話一出,云妃突然就大笑出聲,似乎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樣,笑到眼角微微涌出淚花,她才漸漸停下了笑聲,紀寶林被她的反應弄得一愣,她說錯了什么嗎
“害你你有什么值得本宮去害你的難道是因為你當成命根子的皇后之位紀寶林,別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樣,這皇后,本宮并不在乎,本宮甚至可以當著皇上和群臣的面立誓,這輩子,本宮都不會去坐皇后的位子”
她已經被束縛在這皇宮一輩子了,她絕了自己所有的后路,才能夠不和雍帝同床共枕,又怎么會去爭那個與雍帝死同穴的位置
紀寶林的臉色一白,她沒有想到居然有人真的可以不在乎權勢,云妃她怎么可能和她表面上一樣與世無爭,那她為什么要害大皇子,明明知道是她害了大皇子,可是,此時就連紀寶林也都有些不信了,真的是云妃嗎
可是大皇子死了,自己倒了,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她為什么要這么做若是在她那番話之前,她還可以說是因為皇后之位,可是如今,連這個理由都沒有了,她該怎么去指控云妃害了大皇子
瞧著紀寶林啞口無言的樣子,楚晏姿勾了勾嘴角,誰能想到云妃所做一切不為任何好處,只是因為她恨呢多么可笑,自己的枕邊人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卻還要對他畢恭畢敬,巧言歡笑,楚晏姿嘴角的諷意一閃而過。
紀寶林還是不肯放棄,不管是不是云妃,今日自己站在這里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后路了,她磕了一個頭,“嬪妾懇請皇上,搜查云妃的宮殿,嬪妾不信她的嫻韻宮會什么證據都沒有留下”
“搜本宮的嫻韻宮,并不是不可以,而是,紀寶林,你憑什么”
雍帝似乎將這件交給云妃之后,就真的撒手不管了,靜靜地坐在那里,讓奶嬤嬤將小皇子抱了過去,將自己腰帶上的玉佩,解開給小皇子玩,似乎底下的事情勾不起他一分興趣。
若不是楚晏姿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雍帝眼角的冷意,恐怕楚晏姿也會覺得雍帝根本就不在乎,可是想想都知道不可能,那可是他的第一個皇子啊,就算不如對小皇子這般滿懷期待,也必是對他寄予厚望的。
“若是在嫻云殿中找不到證據,嬪妾自領三尺白綾”
聽了這話,云妃眼中神色一動,看向下方的紀寶林,知道她是賭上了一切,只為博這次活命的機會,畢竟,如果今日這事沒有結果,她也難逃一死。
“好,本宮應了你。”讓你去死。
不知為何,明明云妃沒有說出后面的話,紀寶林就仿佛聽到了一樣,她瞳孔一縮,怎么可能沒有證據了不,一定會有的可是,紀寶林心里,自己都有些不相信這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