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淮握著他的手, 梁楚就配合地讓他握著, 甚至還反客為主在沈云淮手上摸了幾把。樂文
男人抬眼瞧他,看到他正急急忙忙把剩下的半根油條塞到嘴里, 鼓著腮幫子大口大口的嚼,在趕著做什么事兒似的。沈云淮抽手想順他的背, 免得噎著, 梁楚不讓他如愿,之前拿著油條的右手也搭了上來, 一臉嚴肅地捧著男人的手握來握去,里里外外摸了個遍。
沈云淮低頭瞧了一眼,心中了然,這是報復他呢。手上抓油條抓的,滿手都是油,這時候油乎乎的兩只爪子握著他的手,兩個人的四只手都變得油油膩膩的。沈云淮抬頭看他,正看見他笑意盈盈的眼,滿臉都是惡作劇得逞的快樂。
梁楚把食物吞了下去, 朝他露出兩排小白牙。
沈云淮笑得縱容, 忽然執(zhí)他的手, 低頭輕輕親吻他的手背,抬起眼睛看他的反應。
梁楚嚇了一跳,忙要抽回手來,沈云淮緊緊握著不放,梁楚心想這可是你自找的, 于是索性在他臉上也呼啦了兩把,糊了半臉油。
沈云淮哭笑不得,他倒是敢。
王胖王瘦在一旁看的心驚膽戰(zhàn),萬幸老祖宗不像是生了氣的樣子,反而帶著他去洗手。
洗好了也擦干了,梁楚找了個門檻坐,在這樣的人家最方便的就是找座位了。如果是在夏夜里,高高的門檻坐著三兩好友,月色融融,一邊喝酒一邊說笑好像也是一樁灑脫快意的美事。
板牙熊沒他這些想法,像它們這些做熊的,門檻都爬不上去,哪里還有精力想七想八,板牙熊站在門外,兩只爪子扒著門檻往上爬,那門檻又高又寬,幾乎比它的身體還要高大一些,翹著后爪爬了半天也沒爬上來,只好忍辱負重的拉了拉梁楚的褲角“幫幫熊貓寶寶啊”
梁楚把腳挪了過去“上來。”
板牙熊爬上去坐著,梁楚抬著腳把它送到門檻上面,長嘆道“要是沒有我,你連進個門都進不去。”
板牙熊坐在門檻上,兩只后爪耷拉下去晃啊晃,過河拆橋道“要您有什么用,有您的腳就行了。”
梁楚很成熟的沒跟它吵嘴,看著院里的情景,托著下巴問道“那些字沈云淮真的看得懂嗎”
古文字和現(xiàn)代字從字體、結構、筆畫,方方面面來說相差還是很大的,歪歪扭扭的奇異的字,比甲骨文還要難認一些。
板牙熊說“當然了,要不然坐在那里不懂裝懂的翻書多傻啊。”
梁楚想了想說“那你們這個游戲真的挺先進的。”
板牙熊過了一會才殘忍地說“跟那個沒關系您別洗白您自個,您瞧瞧您自己,現(xiàn)實里腦子不好使,到了這里不是一樣不好使嗎”
梁楚心里受到了暴擊,他什么時候腦子不好用了,這個連門檻都上不來的姓板牙的有什么資格說他啊,趁別人沒注意,把板牙熊從門檻上推下去了。
這時候身后無聲無息地飄來一個人影,幽幽道“他們在做什么”
是白裙子。
梁楚說“在學習。”
白裙子悲痛地說“那個胖子瘦子一定在學怎么對付我難道人和鬼不能友好相處嗎”
梁楚看她一眼,心道這大妹子才是腦子不好使的,王胖王瘦現(xiàn)在對付你也是小菜一碟啊。
沈云淮那邊進行了很短的時間,王胖王瘦一臉的若有所思,緩慢地消化得到的訊息,然后走進屋里和青稞道長對話交流。
沒過多久,八點多鐘的時候則要出去擺攤。
北洞門做事十分隨意,青稞道長管的也不嚴,夏天的時候太熱,擺攤坐不住就在街上多跑跑,比較自由隨心,受不住酷暑也能回家或者找地方休息,不用枯守。現(xiàn)在天氣涼爽下來,又開始擺攤算命了。
算命分為兩撥,青稞道長一撥,王胖王瘦則已自立門戶,這兩人又是一撥。梁楚跟青稞道長說不上熟說不上不熟,平時說得上話,但要是單獨坐到一起也不知道說什么,就跟著王胖王瘦擺攤,白裙子當然是哪兒熱鬧往哪里鉆。這個時候也不見她跟王胖是死對頭了,亦步亦趨跟著。
青稞道長擺擺手讓小輩兒該干嘛干嘛去,不用管他老頭子,拎著破收音機率先走了。
又是王胖開車,啟動以后回頭問梁楚“你現(xiàn)在用手機嗎”
梁楚搖了搖頭,和板牙熊一起近于莊嚴肅穆的思考拿到手機以后要看什么節(jié)目,板牙熊說“我是看地上跑的還是水里游的還是天上飛的。”
梁楚說“不看動物世界。”
板牙熊愣了一下,哇的一聲流下了絕望的淚水。
擺攤擺在鬧市區(qū)的一個街口,小面包車的后面一排座位拆空了,里面放著算命的工具。拉出一張桌子,掛起卜卦算命、求符捉鬼的條幅,穿上黃大褂,幾張小馬扎一坐。雖然比不上南洞門的風光,但在街頭算命這一行里算是比較正規(guī)的。南洞門在華城的達官貴人眼里是個香餑餑,北洞門在民間小有名氣,否則陳家捉鬼的時候也不會請北洞門。攤兒還沒擺好就走過來幾個大媽,顯然早起買菜,等了有一會兒了。
而來算命的大多是這些媽媽級的人物,其中相當一部分是拿著孩子的生平八字來算姻緣。梁楚看著王胖王瘦滿臉的煞有其事,說的頭頭是道,等到不忙的時候還悄悄問過準不準。
王胖就說“算一次才二十塊錢,準個毛毛喲。”
王瘦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喲。”
王胖說“要是真準的話你胖哥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娶上媳婦。”
梁楚說“你們這些騙子,剛才可不是這么說的。”
一個上午來了十多個人,買賣還不錯,快到中午的時候王胖很大方地去買米飯和菜,經(jīng)過青稞道長順便給師父送一份。
梁楚百無聊賴的在小板凳上坐著,一邊跟板牙熊說話“你一個月工資多少錢”
“快能買”板牙熊隨意說,突然意識到什么,把買房了兩個字吞了回去,驀地住口,毛毛臉上閃過一絲驚慌,還算沉著地轉移話題“不想跟您說話。”
梁楚腦子一轉一轉的,沒有注意到它的異常,小風輕輕地吹,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突然激靈了一下,想到一個特別重要的問題“說起來我都沒有問過,你是未來的機器人還是外星人”
板牙熊說“噗。”
梁楚沒有被它打亂思緒,警惕地說“你是未來的機器人還是外星人你是未來人來到這里是有什么陰謀你是外星人就更過分了,怎么能來賺我們地球人的錢”
板牙熊說“噗噗噗,您是有多無聊啊。”
梁楚無聊地環(huán)顧四周,一切景物依舊,并沒有因為揭破了板牙熊的陰謀,這個世界就趨向毀滅。這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問喊“香蕉怎么賣,跟您說話呢,睡著啦”
梁楚循聲看去,看到旁邊的旁邊的攤上有個人提著一把香蕉。
那里停著一輛腳蹬三輪車,車子前面鋪了一張塑料布,上面擺著一些時令水果。賣水果的是個上年紀的老太太,似是十分疲憊,雖然在賣東西,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就著溫暖的陽光靠著車子睡著了。
市集本來就亂糟糟的,問價格的那個人說話聲音不小了,居然也沒有吵醒她。
梁楚定定地看著那邊,雖然重新擺攤才一個多星期的時間,但對這個老太太有些印象,是個脾氣溫和的老人,有時候會帶著孫子一起來做生意,稍微補貼家用。小孫子也活潑可愛,才四五歲,經(jīng)常聽到他大聲的背詩。
買東西的人低聲嘀咕了兩句什么,梁楚想了想,兩邊攤子離得挺近,王胖王瘦這邊也用不到他幫忙。而老太太攤上的水果種類不多,就有一些香蕉、蘋果、桃子,在這里待了幾天,就算沒有用心記憶,耳濡目染的,對價格也差不多有譜了。于是抓起板牙熊揣進兜里,輕步往那邊走去“三塊錢一斤,五塊錢兩斤。”
來買香蕉的是個中年男人,把手里的那把香蕉遞過來道“看看這些多少錢。”
一把香蕉四斤不到,八塊九,中年人給了九塊,示意不用找了。
梁楚認認真真,把錢一張一張疊好,沒往口袋里放,放在攤上用一塊石頭壓住。這么多人看著呢,進了他的口袋就算如數(shù)拿出來,可能也說不清了。
沈云淮修長的手指扶著書脊,瞇著眼睛時不時看過來一眼,最后索性把書搭在胸口,專心看他。
這是他的人,不是不自豪的。
正是中午,多得是中途下班回家的人,半個多小時做成了好幾筆生意。多虧了開頭的那個中年人給了一把零錢,再往后來買東西的人也沒有上多大面額的鈔票,進進出出,正好夠找零。又賣了一些蘋果,身邊突然傳來一陣疾馳而來的腳步聲,在他身后不遠張嘴就喊,似是有些著急和氣惱“奶奶”
梁楚聽到這個稱呼,心里哎了一聲,登時有些緊張和不好意思。正主來了,要是很熱情地感謝他,可怎么應付才行啊,他很不擅長應付這樣的場面。梁楚趕緊把錢整理了一下,準備把錢交給那個叫奶奶的,然后不留下一片云彩的趕快走了。
那個腳步聲在他身后停下,梁楚收好了錢回頭看去,是一個年輕女孩。
那女孩風一樣沖了過來,穿著粗布外套,手里提著一個不銹鋼的飯盒,皮膚黝黑,但一雙眼睛非常清澈明亮,正憤怒地看著他,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你是誰在這里做什么,你偷東西”
梁楚給嚇了一跳“不是啊”
沈云淮站了起來。
熟睡的老人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醒了過來,布滿了皺紋的臉上可以看到非常明顯的黑眼圈,顯然長時間沒有休息好了。
梁楚唯恐被當作小偷,連忙把錢拿了出來。這時挑選水果的阿姨直起腰來“哦,你不是攤主啊”
王胖很快跑了過來“怎么說話呢,誰是賊了,幫了你們忙還落不著一句好話了是吧”
女孩子愣了愣。
買水果的阿姨道“小伙子不是賊吧,我剛才看到他把上份賣蘋果的錢,放到那一沓錢里面了呀。”
算命攤和水果攤中間是一份賣小玩具的大爺“韓媛,這小伙子沒拿你們的錢,他跟王胖這邊是一家的。”
梁楚適時解釋“我是看她睡著了,順手來幫忙的,喏,錢給你。”
老人回過神來,連聲道謝“我唉,我怎么就睡著了,小伙子謝謝你啊,媛媛,還不放開人家”
叫韓媛的女孩子紅了臉,訥訥放開他的手,低著頭說不出話來。
老人道“我這孫女性子急你別跟她計較。”
梁楚笑了笑,擺手示意不要緊,紅著臉害羞的姑娘總是讓人不忍心為難和責怪的,也是最美麗的。
韓媛飛快看了他一眼,梁楚笑著說“別不好意思了啊,反正我也沒事兒。那我先走了。”
韓媛蚊子哼哼似的說了聲好。
不怪她會誤會,在這片鬧區(qū)賣東西的都不是什么閑人,早起晚睡,擺攤擺到午夜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兒。自家的生意還看顧不過來,又怎么會伸手援助別人。
買水果的阿姨拿著蘋果問“蘋果怎么賣”
韓媛把飯盒放下,先賣了蘋果,她是來給奶奶送午飯吃的。老人一天賣不了幾個錢,又怎么會舍得再花錢買東西吃。
梁楚很快走了回去,沈云淮上前幾步,左手扶著他的后背拉到身前來,輕輕揉他被大力握過的手腕。
梁楚滿不在乎地甩甩手“我沒事,她一個女孩子家,能有多大力氣啊。”
沈云淮用力握了他一下,新握出來的紅掩蓋了韓媛握出來的紅痕。
梁楚立刻瞪眼“干嘛啊你”
沈云淮沒有說話,拿過礦泉水給他洗手。
下午很快過了。
北洞門是一個懂得享受和及時行樂的門派,在其他攤販還沒有收工打算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準備打道回府了。
韓媛送來了午餐并沒有回去,一個下午都在幫奶奶賣水果,短短的幾個小時不斷往這邊看。這樣明顯的打量梁楚當然注意到了,被看的次數(shù)太多,于是他也有意無意、不受控制地看過去。當兩人眼神對上,韓媛就迅速別過眼睛,過一會又望了過來。把梁楚整的莫名其妙的。沈云淮被他們兩人的眉目傳情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手掌覆在他腦袋上,不讓他到處亂扭。但哪里看得過來。
韓媛顯然因為之前的誤會有些心結,想要過來說點什么。只是這個女孩子看起來豪放大方,現(xiàn)在卻硬是扭捏了一下午,梁楚都快自己跑過去給她機會讓她說話了。直到快上車的時候,她才囁嚅著走了過來,梁楚忙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手還被沈云淮拉著,甩了甩沒甩開,梁楚瞪他一眼,只好把手背在后面。
韓媛低著頭,期期艾艾說“中午是我誤會了,真的對不住,你沒事吧”
梁楚說“沒事沒事。”
白裙子圍著韓媛轉圈說“看你年紀輕輕,沒想到膽子挺大的啊,居然敢當街抓賊,在這個浮躁的社會,真是一個特別難得的精神。我很欣賞你的這種精神,現(xiàn)在給你一個機會,你要不要跟我結為姐妹,我們義結金蘭”
韓媛聽不到她說什么,梁楚被白裙子念得眼暈,糊里糊涂被帶著說“不過你也挺厲害的,年紀輕輕當街捉賊,很有膽量啊。一般女孩子沒你這么勇敢。”
韓媛靦腆的笑了笑,問他“這真的很不好意思,要不然這樣吧,你看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請你吃飯可以嗎”
板牙熊說“哎喲,多大點事兒啊,用得著請吃飯嗎,送兩個蘋果也一樣的。我看是您桃花要開了吧。”
梁楚還沒來得及捏它,手臂被一股力量往后扯了一下,梁楚下意識回頭看,沈云淮已站了起來,還是一副溫文爾雅的神色。
梁楚小聲說“怎么起來了你”
沈云淮看他,露出一個笑容“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梁楚微楞,聽出來他話里帶刺,不禁皺了皺眉頭。
韓媛意外地看了一眼沈云淮,那人明明是微笑著的,韓媛不知怎么縮了縮脖子。她的視線沒有過多停留,甚至有些匆忙的移開視線,又看向梁楚,眼里有些忐忑。
梁楚突然覺著韓媛挺有意思的,沈云淮的長相比起杜肚的長相,何止出色了一個層次。她卻好像熟若無睹,并沒有因為沈云淮而冷落杜肚。
不過
梁楚感覺手腕上的重量,沈云淮控制的很好,松松圈著他。但這人剛才說話就陰陽怪氣的,現(xiàn)在還能把力度收斂的和之前一般無二,總覺得這動作也有點陰陽怪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