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殺人了。
禾沉輕輕地單膝跪下來,緩慢抬手半抱住了容不漁瘦弱的肩膀。
容不漁額頭抵在他肩上,微弱地喘息著,每喘息一口都帶著微弱的血腥氣。
禾沉輕聲道:“你不該這樣做。”
容不漁沒說話,微垂著的眸瞥見禾沉空著的另外一只手,劇烈發(fā)著抖,卻堅(jiān)定緩慢地按在了劍柄上。
容不漁的眸子微微張大。
禾沉緩慢地按著劍柄,一手抱著容不漁,一點(diǎn)點(diǎn)用力將剩余的劍刃推了進(jìn)去。
劍刃破開他的后心,直接帶出了一股血光。
利刃劃過肉體的聲音像是滾雷般在耳畔響起,直到將劍柄抵在容不漁的心口,禾沉在雙手將他抱在懷里,微微垂著頭,一向冷漠至極的眸子緩緩落下兩行淚水。
容不漁靠在他懷里,鼻息中的血腥氣早已聞不到了,只能聽到血滴在地面上的聲音,以及自己腰間一直佩戴著的玉佩驟然破碎的聲響。
一瞬間,容不漁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身處何地。
他循著本能抬起手緩慢回抱住禾沉,輕輕在他心口蹭了蹭,喃喃道:“哥,我好疼啊。”
只是一句話,禾沉高大的身軀微微一顫,接著像是癱軟了似的,微微彎著腰將容不漁更輕柔地環(huán)抱著。
“不疼了。”禾沉輕聲道,“睡過去,就不疼了。”
容不漁雙眸失神地看著他,很快,那瞳孔順著針尖似的一點(diǎn)迅速擴(kuò)散開來,整個(gè)瞳仁全是灰色。
九重葛依然被觀鶴攔著,拼盡了全力卻靠近不了分毫,他聲音都哭啞了,渾身無力地被觀鶴抱在懷里。
觀鶴微微閉上眼睛,很快張開,垂眸看著九重葛,輕聲道:“他死了。”
九重葛眼眸無神,只是重復(fù)著他說了無數(shù)遍的話:“放開我。”
觀鶴試探著將手放開,九重葛頹然坐在地上,眼神虛無地看了半晌,才輕輕站起來,轉(zhuǎn)身朝著石階下走去。
觀鶴皺眉:“小九”
姬奉歡道:“讓他去吧。”
觀鶴回過頭,就看見姬奉歡正盯著陣法中的容不漁看個(gè)不停,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
觀鶴愣了一下,才道:“別哭。”
姬奉歡疑惑地看著他,伸手摸了摸臉才察覺自己不知何時(shí)已淚流滿面。
他胡亂擦了擦,笑道:“沒事。”
之后的事情,九重葛就不知道了,他迷迷糊糊地沿著石階往下走,循著模糊的記憶找到了當(dāng)初容陵留下的陣法。
那陣法早已七零八落,不成樣子,九重葛面無表情地跪在地上,將手腕劃開,用血一點(diǎn)點(diǎn)補(bǔ)全那復(fù)雜的法陣。
而后,法陣驟然發(fā)動。
二十七道鬼厭靈力從上空的陣法轟然而落,直直穿過他的身體。
靈力穿透身體的感覺疼痛無比,當(dāng)初容不漁只是挨了幾下便痛得幾乎要自戕,但是九重葛只是坐在那里,任由一道道靈力打在身上,將體內(nèi)經(jīng)脈沖刷的一片鮮血淋漓,而后再重新愈合。
他一直都知道容不漁對鬼厭有種本能的厭惡,所以在當(dāng)初容陵詢問他是否要成為鬼厭時(shí),即使能有滔天靈力,他也是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絕。
而當(dāng)禾沉的劍穿過容不漁的心口時(shí),他才驟然意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九重葛渾渾噩噩地心想:若是當(dāng)初聽容陵的話成為鬼厭就好了,那今日他就算殺盡所有人,也不會讓人傷了容不漁一根毫毛。
朦朦朧朧間,似乎有人在掐自己的臉。
九重葛在黑暗中掙扎了許久,才奮力地張開了眼睛。
眼前一陣水霧似的朦朧,半晌后艱難地凝聚了視線。
那討人厭的姬奉歡不知為何正坐在自己身邊,低著頭不知在擺弄著什么。
九重葛眨眨眼睛,不知自己是夢還是現(xiàn)實(shí)。
自己好像是和容不漁吵了一架,獨(dú)自一人跑了出來……
還做了什么來著
他突然想不起來了。
正在他冥思苦想時(shí),姬奉歡察覺到他醒來了,笑的眸子都沒了。
他揚(yáng)揚(yáng)手上的蘑菇,笑的像是一只狐貍:“哎,小九,能問問你,為什么你頭上會長蘑菇嗎哈哈哈!”
九重葛:“……”
九重葛心道:哦是現(xiàn)實(shí),姬奉歡依然那么欠揍。
抬眸看了看,禾沉背對著他坐在不遠(yuǎn)處,似乎在看什么,觀鶴坐在一旁,看著姬奉歡手里的蘑菇,眼里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九重葛磨了磨牙。
他渾身動彈不得,只能眼睛恨恨剜了姬奉歡一眼。
“我餓了。”
姬奉歡“哦”了一聲:“你怎么還是這么能吃當(dāng)時(shí)在禾沉家里住著,險(xiǎn)些把人家給吃空了,現(xiàn)在你都都要和我作對了,餓了找誰要吃的呢”
九重葛不厭其煩地重復(fù):“我餓了。”
姬奉歡笑著將手里的蘑菇朝他晃了晃,笑嘻嘻道:“喏,從你頭上的,你要吃嗎……”
他還沒說完,九重葛找準(zhǔn)了機(jī)會,一口咬住了姬奉歡的手腕。
姬奉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