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夏女帝夏譚文二十五歲那年, 皇君為其生下了一名小皇子,取名夏軒辰。
再后來, 夏譚文四個女兒、三個兒子中,長得最好看的莫過于這個嫡長子。嫡長子在皇家意味著什么,夏軒辰從小就知道。
從記事開始, 他每日在父君的殿內(nèi)學(xué)習(xí)各國禮儀,了解各國風(fēng)俗與特色, 琴棋書畫, 一個不落。
父君安排他跟其他皇女一樣去上學(xué),先生直夸他聰明,學(xué)什么很快就能融匯貫通了,卻受盡了皇女們的嘲諷。
再聰明的男兒,總要嫁人的。全本《男經(jīng)》他一一背熟了,父君每日在他耳邊,說著身為皇子就要肩負起家國命運的話。總而言之,她們將他培養(yǎng)成人, 只是為了聯(lián)姻的那一天。
父君甚至派人讓他提前學(xué)習(xí)了男女之事,他只是害羞旁觀, 對此充滿好奇, 卻也因羞于詢問,默默記下罷了。
“辰兒,你看父君給你準(zhǔn)備了什么”
十歲生辰那日,被宮人們打扮得漂漂亮亮,夏軒辰跑到父君身邊。父君送了他一琉璃缸, 里面養(yǎng)了兩條巨大的鯉魚:“辰兒,它們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我不想去宴會。”他癟嘴低下頭。
這場生日宴是母皇辦的,邀請了各國名家小姐,更有甚者,是海國和大月的皇女們。這是一場政治的宴會,更是夏譚文為了展現(xiàn)兒子、替兒子定親的宴會,充滿了被安排的不快。
“這種話,以后不許再說。”皇君生氣職責(zé)他,將手中的簪子猛地扔到地上,“你是長皇子,你肩負著國家的命運。有的時候,男人也能起到?jīng)Q定性的作用,你明白嗎”
“知道了……”他不滿地拽著小裙子,深吸一口氣,任憑皇君為他親手挑選飾品。
小小的人兒頭上戴著沉重的首飾,頭重腳輕的感覺讓人窒息。
他偷偷站在大殿后面,通過諾大的屏風(fēng)觀察著宴會現(xiàn)場的各個來賓,心里的怯懦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能深深藏在心里。
仿佛是一個大型買賣現(xiàn)場,他就像那件萬眾矚目的商品,即將展現(xiàn)在買家面前。
父君從身后走來,輕輕牽過他的手,捏捏他的掌心讓他安心,才緩緩走了出去。
眾人行禮后,他聽到了母皇的召喚,端好了架子,蹬著厚底的鞋,一步一個腳印走了出去。
穿越屏風(fēng),大殿璀璨的金光入眼,刺痛了他的雙眸。不敢四處張望,緊張地乖乖坐到父君身邊的桌子后,年幼的夏軒辰周身散發(fā)出的大氣讓殿下眾人移不開眼。
“開宴!”
盡管一隊一隊的宮人送上來一盤一盤的菜,他身前的桌子被擺滿了,肚子又咕嚕咕嚕叫著餓得慌,然而按照禮節(jié),他每盤只能小吃一口,不得多食,不然會落下話柄。
各貴客送上賀禮,無論喜歡或是不喜歡,他總得用同一副表情應(yīng)付,笑得嘴角都要僵了。
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啊……好想回去吃點小點心……
臺下所有人都笑顏如花,偷偷瞄過眾人的臉,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個女孩身上。
按照席間座位,可以猜出她是大月的皇女。別人都笑著,就她一個人百無聊賴,甚至把海國送來的珍貴藍茶倒入小盤子里,直接上酒。
真是個沒有禮貌的家伙……
她長得粉嫩如男孩,皮膚白里透紅,雙眸如星。放眼整個大月,據(jù)他了解,能夠有此等容貌的,也就太女莫寧了。
此前聽聞,她和一名叫繡煙的小廝糾纏不清,真真是個風(fēng)流女子。
心里輕哼一聲,他面上不悅:我才不要嫁給這樣的人呢!到時候她后宮那么多人,忙都忙不過來,勾心斗角,讓人心累!
宴會很枯燥,很無聊。那些人送的禮物他一個也不喜歡。
回到宮殿,他趴在桌子上,任由那些小廝將他頭上的一大堆東西卸下來,累得脖子酸痛。
“辰兒,”父君走進來,屏退了下人,微笑看他,“今日可有看上的”
“沒有……”
不出所料,父君聽到這話眉頭一皺,繼而又笑了:“你母皇,有意要和大月聯(lián)姻,你可有見到那大月太女”
“父君!”
夏軒辰不滿地坐起身子,幾乎要哭出來:“父君!那個莫寧何等品性,您真的要將辰兒往火坑里推嗎!”
“放肆!你這說的是什么話!”
皇君氣得呼吸急促,胸口起伏,拿著手帕的手不住地哆嗦:“這么多年本宮含辛茹苦地教誨,你就學(xué)會了這些!”
“我不嫁她!”
“你這七天都別想出去了,在殿內(nèi)好好反省!若有人敢放你出去,本宮定饒不了他!”
“父君!父君!”
夏軒辰連忙起身要抓住皇君的衣角,卻被他狠心甩開。高高的鞋子沒有站穩(wěn),崴了腳踝跌倒在地。
腳部傳來的疼痛讓他眼里噙著淚,自知自己方才冒失頂撞了是不對,但是,他好不甘心,好不想屈服。
“殿下,殿下……”芳年奶聲奶氣前來攙扶,夏軒辰連忙伸手把自己眼眶邊上掛的淚珠擦擦干凈,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芳年,我不想嫁……”
“殿下,”他吃力將他扶起,撅著嘴巴,“殿下方才怎么也不應(yīng)該沖撞皇君,現(xiàn)在可好了,被關(guān)了禁閉……”
那一次,是夏軒辰第一次被父君關(guān)禁閉,也是最后一次。
那一次他反抗地異常激烈,也不知道是哪個下人嘴碎被母皇知道了。母皇大怒,叫人來打了他二十個板子,疼得他暈了一次又一次。</p>
小小的叛逆之火被捏滅,然徹底被埋葬在心底深處,是幾年之后,父君的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