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卡爾被上司押進了來接戴維斯的急救車。摩根和瑞德先去找酒店,第二天是周末的好處是,他們終于不用在半夜飛來飛去。
車內(nèi)的醫(yī)療人員在給戴維斯處理槍傷。子彈卡住了,雖然沒在要緊位置,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講也足夠難熬。卡爾看了幾眼戴維斯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很快又將目光移到各種醫(yī)療藥劑上。他向來不使用這些東西。
他想到自己的傷,盡管在他看來那根本就不算是受傷——他反應(yīng)過來需要撤掉能力時爆炸已經(jīng)發(fā)生,剩下一點余波最多劃出幾道口子。但霍奇執(zhí)意要他去醫(yī)院檢查,卡爾聽話地沒有反駁。他感到皮膚上陌生又熟悉的些許疼痛,忍不住抬手在破口處摸了摸。
“你在干什么?”霍奇把他的手拽下來。
“我很久沒受傷了。”卡爾實話實說,“有點難以置信,就想確認一下。”
大概有十年,他想。自從他的超能力穩(wěn)定之后,這種拒絕的力量就從未停止運轉(zhuǎn)——它不是某種肉眼可見的能量體,不會隨著使用而減弱再等待回復(fù),更何況單純地維持開啟狀態(tài)也談不上有所消耗——直到今天,它停了那么一會兒。
全無防備的感覺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只要能夠隱瞞他的能力,維持BAU小組現(xiàn)在的……態(tài)度,卡爾認為時不時地受點傷是可以接受的。他想他可以為此而做個普通人,至少看起來像是。
“很難相信,”霍奇評價說,“如果你總是喜歡一個人沖在前面。”他拿了點酒精棉球,皺著眉清理年輕人頭上的血污。
卡爾被清涼的刺痛感拉回神。
“我不喜歡。”他含糊地這么說,“但沒關(guān)系。”
卡爾一動不動地任由上司動作,藍色眼珠直直地盯著他看。霍奇發(fā)覺這頭大型動物幾乎是懵懂的,好像這種事在他的生命中從未發(fā)生過。
他們都沒再說話。急救車一路飛馳,很快醫(yī)院就到了。卡爾跟在霍奇后面來來去去,但很快被按進了座位里。有護士來給他上藥包扎,他不太樂意地偏開頭。護士小姐無辜地眨了眨眼。
“真的有必要嗎?”卡爾不自覺地抱怨說。
“配合點。”霍奇說,伸手按在他的發(fā)頂。椅子上的年輕人頓時安靜了。
卡爾考慮片刻是否應(yīng)該找機會用能力將傷處恢復(fù)如初。另一種用法,已經(jīng)施加到他身上的東西也可以被拒絕。并不是物理性的治療,而是直接將某種他不想要的狀態(tài)從身體里排斥出去——受傷,生病,甚至酒精。任何東西。
他的身體一直保持在他訓練自身所能達到的最巔峰的狀態(tài)。方便起見,卡爾把這個最佳狀態(tài)當作一個常規(guī)模板(當然也可以是別的),只要拒絕這個模板之外的一切變化,他的身體自然就會回到這個狀態(tài)。
霍華德說這可能關(guān)乎時間與空間,但他們沒有研究下去。卡爾想這或許是有道理的。如果時間可以在他的身上靜止——如果他的能力連時間都可以拒絕——他感覺到頭頂?shù)氖终戚p輕揉了兩下又離去。他決定讓傷口自然愈合。
接下來還有幾項檢查,結(jié)果是卡爾連輕微腦震蕩都沒有,霍奇總算放過他了。第二天他們要先飛去新奧爾良接艾米麗三人,之后再一起回匡提科。
然而等到專機起飛時已經(jīng)臨近中午。
“其實你可以早點叫醒我。”卡爾說,他自然醒來時已經(jīng)十點。他把又有所增加的零食往專機儲藏柜里塞,順手撈出一瓶可樂喝。霍奇站在他旁邊倒咖啡。飛機上的小廚房有點狹窄了。
“我忘記定鬧鐘。”他繼續(xù)說,“雖然我的生物鐘混亂,但平時早上都會有人叫我……”
“我沒在監(jiān)視你。”霍奇說。
卡爾捏著可樂瓶反應(yīng)了一會兒他在說什么。
“你說你被安排進BAU小組的理由。”霍奇謹慎地提道,“在戴維斯家的時候,我聽見了。但沒人在監(jiān)視你。”
“哦,那個。”卡爾終于想起來,“我知道。”他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所以那是什么意思?”霍奇問。
卡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靠在柜子邊思索該怎么解釋。
“這樣說吧。你們能通過分析罪犯的心理來判斷他們的行動……”他斟酌道,“離我最近的你們就也能較為精準地側(cè)寫我,如果有需要的話。所以這只是一個潛在的監(jiān)察行為,以備不時之需。我猜科爾森在中間運作過了,不然你應(yīng)該會收到明確的任務(wù)指令。”
“沒什么可在意的。”卡爾最后總結(jié)道。他姿態(tài)放松,看上去確實如他所說。
側(cè)寫師善于觀察,感官敏銳,霍奇知道他沒說謊。他逐漸發(fā)覺這個年輕人只會以明顯能讓人看出來地方式直接避開不想說的東西,簡單粗暴但行之有效,他根本就無心掩飾。除此之外,卡爾就總是很認真地回應(yīng)別人——想來瑞德會喜歡他也是理所應(yīng)當。杰克也會喜歡他的。
“但你當時,”霍奇說,打算直接挑明,“看起來……不太高興。”
卡爾回憶了一下。他顯得有點驚訝。
“我不記得了。”他說,歉意地笑了笑,“但我相信你的判斷,雖然我沒想到你會這么在意。既然你問了——等一下,我嚇到你了嗎?”
“不是。”霍奇告訴他,“我只是不希望產(chǎn)生誤會。”
“可能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卡爾想了想,坦然說,“盡量別那樣待在我身后。會讓我覺得不太舒服。”
“不太舒服?”
“我不是在說可能會遭受攻擊之類的。”卡爾說,“就是一種感覺。我想是因為在我身后的人太多了,一時就錯把你當作其中一員。”他張望了一眼那杯可憐的咖啡。它肯定涼了。“我對你沒什么誤會,探員——不過,你還要喝它嗎?”
霍奇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咖啡,難得有點尷尬。
卡爾泰然自若地拿過他的杯子,又重新接了一杯熱的給他。咖啡的香氣頓時彌散開。一陣平和的安靜。
“我猜審訊結(jié)束了。”過了一會兒,卡爾盡力忍笑說,“你把我堵在這兒,就為了問我高不高興。”
“我不是……”這聽上去好像不太對。
“瑞德兩次都想過來,然后被摩根按了回去。”卡爾說。他把實在塞不下的膨化食品分出來,然后關(guān)好柜門。“博士要把你的背后盯穿了。”
霍奇不禁回頭看了一眼,結(jié)果他的另兩個組員都在直勾勾地望著這邊。
“他們要干什么?”他無可奈何地問。
“想吃零食,我猜。”卡爾很理解地說。
霍奇一時無話,開始懷疑他的組員的平均年齡。他讓開道路,讓抱著一堆花花綠綠包裝袋的年輕人得以通過。就在卡爾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忽然提道:“我以為你一個人住。”
“什么?”卡爾偏過頭看他。
霍奇猶豫了一下。“你剛剛說平時早上有人叫你?”
“我是一個人住,但……算是吧。”卡爾說,藍眼睛倏地一亮,他興致勃勃地介紹,“他叫杰克,我的一個朋友。我想你可以見見他。”
BAU小組在新奧爾良匯合。羅西踏進機艙的時候頓住了,然后他狐疑地往外退出去看了看,又重新走進來。JJ從他身后探出頭,“怎么了?”她問。艾米麗也好奇地看過去。
摩根和瑞德在咔嚓咔嚓地嚼薯片,彩色包裝袋就占了單獨一個座位。
“我還以為走錯飛機。”羅西揚起眉毛說,“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野餐活動嗎?”
女士們毫不猶豫地加入野餐陣營。博士開始一字不差地敘述后來發(fā)生的事情,并附帶一大段關(guān)于布料居然能防彈的不科學性論述。飛機逐漸升高,一如既往地平穩(wěn)行駛。
“卡爾簡直是真的在把你當小朋友照顧……”羅西最后精準總結(jié)說。他四處看了一圈,“他人呢?”
霍奇在另一邊保持安靜。他看著窗外,好像千篇一律的景色忽然有了什么吸引力。其他人也注意到卡爾沒出現(xiàn)的時間好像有點長了。
“我們上來的時候似乎就沒看到他。”艾米麗回憶說,“怎么——”
忽然到來的失重感打斷了她。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抓緊了扶手。
“等等等一下,”瑞德緊張地說,“這段路不該有這么強烈的氣流,剛剛我們是在俯沖吧?然后——怎么又攀升——轉(zhuǎn)彎了?我們不是在直線飛行嗎——”
機體略微傾斜,羅西眼尖地看到后排座位上有個人向外滑出一點。“卡爾?”他叫道。
“他不在。”那個人嗡嗡地說。他睡眼惺忪地轉(zhuǎn)過身,腦袋從椅背上方露出來。
羅西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頓時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機長,”他僵硬地說,“我以為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駕駛室里。”
“據(jù)說這次不輪到我當值。”機長咧嘴一笑,“是卡特探員在駕駛,看來他玩得挺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