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么?”有人大聲說,充滿怒意,“你說這個連環(huán)殺手在我們之中?”
又有人站起來,“我們辛勤工作,保護人民,你卻指控——你他媽卻調(diào)轉(zhuǎn)槍口指向我們?”
紙筆被泄憤般摔到地上。鄰座的人按住過于暴躁的警探,場面處于混亂邊緣。不滿的聲音從各個角落響起。
“我在陳述觀點。”卡爾抬眼面對指責(zé),語氣平靜,“還是說,你們認為警察擁有某種無罪特權(quán),從不可能犯錯?”
他向前幾步,不緊不慢地來到首排座位前方。房間中激蕩涌動的憤怒與敵意全部聚焦在他的身上。當(dāng)卡爾·卡特想要吸引注意的時候,就總是會成功——BAU的其他人被自然地忽視了。卡爾站在那里,脊背挺直,冷硬如浪濤中的礁巖。這一刻沒有人在意到他有些好笑的著裝。白熾燈光下的面孔冷淡而堅固,他無需刻意表現(xiàn)出什么,就能帶來強烈的壓迫感與侵略性。
其實這全無道理,將責(zé)難投向一個說實話實說的人,卻又是情理之中。卡爾熟悉這種場面,這些惱怒、敵視與排斥,尖刀般沖向他。事實上,他們不是不能夠理解,他們只是不想要接受,所以不去理解。人類向來如此。卡爾無意解釋更多,他不會受傷,也就不介意被人傷害。
“你們可以選擇信或不信。”卡爾說,“你們也盡可以用一百個理由反駁我,或者,立刻去把那個連環(huán)殺手揪出來,將證據(jù)甩到我的臉上,證明我是錯的。現(xiàn)在,該去工作了,警員們。”
這顯然激起了更多不滿,同時也讓人無處辯駁。他面前的警員猛地站起,雙手緊握成拳,仿佛下一秒就要揮起。卡爾沒有絲毫顫動。他們無言地僵持了一會兒,最終警員轉(zhuǎn)身離開,被踢開的座椅發(fā)出“哐”的一響。
人群在嗡嗡議論聲中逐漸散去,霍奇示意小組其他人先行離開。摩根復(fù)雜地看了卡爾一眼,不贊同當(dāng)中糾結(jié)地透漏出一點敬佩之意。羅西安撫地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其他人也傳達出了或擔(dān)憂或友善的意味。
“之前還有人說,這最終取決于我。”霍奇說。
“好像是。”卡爾說。
“結(jié)果最后有人又選擇獨自承擔(dān)?”霍奇研究般地看著他,發(fā)覺他身上那些鋼鐵般冰冷堅硬的東西逐漸消散了。“你不必這樣做。是我選擇發(fā)布什么樣的側(cè)寫,這代表著整個BAU小組的判斷,不論有什么問題都由我負責(zé)。”
“看來我挺成功的。”卡爾說,隨意地坐到旁邊的桌子上,“在這種項目上我還沒有失敗過。他們只會針對我一個人,這沒什么。”
“你是我的組員。”霍奇強調(diào)。
一種混合著困惑與尷尬的神情在卡爾臉上閃過。
“從來沒有人——”他仿佛被困住了似的挪動了一下,“聽著,我從不執(zhí)行團隊任務(wù)。也許偶爾有合作的情況,但最多就只是各自完成屬于自己的部分互不干涉。我不保護別人、不幫助別人,也不需要別人的保護和幫助。事情一直就是這樣運行的。”
“所以這不是那種個人英雄主義。”在霍奇有所回應(yīng)之前,卡爾又說,“如果你最終決定放棄警察那條側(cè)寫,我也沒有意見。但你沒有。我從一開始就沒想給BAU惹麻煩,于是我引起的問題我自己來承擔(dān),這很正常。”
這其中似乎蘊含更多信息,但實在讓人難以分辨。
“你在測試我?”片刻后,霍奇不確定地說,“你想知道我會不會迫于壓力而忽略你的猜想,盡管你很可能是正確的。你在評估我。”
“如果你想,也可以這么說。”
“為什么?”
“可能是因為你讓我有所期待。”卡爾沉默了短暫的片刻,“我從不是討人喜歡的那種類型,探員。我想要試著相信你,但首先我得搞清楚你是否值得我信任。”
他太過坦誠直接,以至于霍奇都沒來得及覺得冒犯,反倒不知為何微笑了一下。
“我猜你不會每次遇見一個人都做‘測試’。”他說。
“當(dāng)然不。”卡爾說,“通常我也不對人抱有期待。”
他說的很平淡,好像事實本該如此。霍奇尋找他的眼睛,但卡爾垂首望著地板,他的背部自然彎曲,雙手交握著擱在腿上,因坐在桌邊而矮了一些,看上去溫馴而柔軟。
霍奇一時沒說話。他不禁抬起手臂,手掌在淡金色的短發(fā)上空猶豫了一下,最終沒忍住按了按年輕人露出的一小截后頸。他還想了一下什么樣算是“討人喜歡的類型”。
“有件事你錯了。我想你需要幫助。”他開口時說,“你還得對自己有點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