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在在私塾讀書時,大家都樂意跟他親近,他與誰都維持著不錯的關(guān)系,除了顧濯。
那時他還不知道他是景國金枝玉葉的大皇子,只當(dāng)他是來求學(xué)的富家子弟。顧濯雖然從未在眾多學(xué)生中有出格表現(xiàn),但渾然天成的貴氣卻煞是惹眼。
當(dāng)時少年人心思活絡(luò),不少人想借機(jī)與他拉近關(guān)系,都被他興致缺缺的表情堵了回去。如果硬要纏著他不放,那被罵更是家常便飯。
沈歸玉曾親眼見到顧濯把一個虎背熊腰的同窗罵的放聲痛哭。
沈歸玉搖頭,覺得他脾氣實(shí)在不好。
后來某天他碰巧與顧濯聯(lián)席,卻顧濯在他身邊昏昏欲睡。夫子見顧濯萎靡不振,于是點(diǎn)他起來重復(fù)自己剛才所講的句子。
顧濯自然不知道,他支吾著:“生死契闊.....嗯.....”
沈歸玉鬼使神差撞了撞他的胳膊。待顧濯看過來時,用氣音提醒他。“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
話還沒傳完就被暴脾氣的夫子打斷:“沈歸玉,我是在考顧濯還是考你?這么會背書就滾出去背到太陽下山。”
接著又恨鐵不成鋼地對顧濯說:“還有你,出去給我反思!”
顧濯反沒反思沈歸玉不知道,可在屋外他沐著春光對自己展顏一笑,實(shí)在稱得上眉目如畫。
“跟我一起被夫子趕出來不覺得丟臉嗎?”
沈歸玉不知是被太陽還是他的笑晃花了眼,慢吞吞回答。“無所謂,今天要交的課我早已自習(xí)完了。”
聽了他的回答,顧濯的笑頓時更真誠的三份:“你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樣。”他頓了頓,又說:“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后跟著我混怎么樣?”
私塾里誰也沒想到,眾人費(fèi)盡心機(jī)往顧濯身邊擠,最終成為他小弟的居然是最溫吞的沈歸玉。
顧濯很能瘋,也帶著沈歸玉一起瘋。兩人爭風(fēng)鬧過花樓,也于酒坊痛飲到爛醉過。
沈歸玉看上去溫潤,做起這些事來卻面色不改,照單全收,連顧濯都為之側(cè)目。
“我以前還以為你是天底下最聽話的乖學(xué)生。”
彼時沈歸玉剛一口飲盡一碗酒,面上泛起緋紅,一雙桃花眼里水霧朦朧。
“我不是嗎?”他反問顧濯。
顧濯呼吸一滯,隨即摟著他的肩膀,半開玩笑般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沈歸玉當(dāng)時醉的厲害,之后再怎么也回想不起來了。
后來他家中變故,父親病倒不說還欠下巨額外債,當(dāng)他被債主堵在屋里,正收拾著準(zhǔn)備變賣自己珍藏許久的文章孤本時,顧濯出現(xiàn)了,輕松便打發(fā)走了那群追債的人,甚至給了他父親一筆足以治病以及東山再起的錢。
沈歸玉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和他之間,是云泥之別。
再之后他開始冷落顧濯,發(fā)奮讀書,勢必要在今年的科舉之中出人頭地。唯有這樣,才能償還顧濯的恩情,才能與顧濯站在平等的位置。
顧濯感受到了他的疏遠(yuǎn),某一日便突然消失不見,其他人都說他是體驗夠了平民的風(fēng)氣,回家過屬于富貴人家的日子去了。
沈歸玉正為科舉忙的焦頭爛額,根本無暇去思考他去了哪里,或者說,是害怕去想。
放榜之后他高中探花,家里人和同窗都興奮若狂,而他卻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殿試時他聽說景國那位素來狂放不羈的大皇子指名要親自考核他,待見到那人時,他素來平靜的臉上也忍不住流露出些許錯愕,那坐在高位之上,手搖折扇的人,不是顧濯又是誰?
就這樣一直到了現(xiàn)在,他和顧濯之間從來是心有靈犀的,有些關(guān)系雖一直未挑明,二人卻是彼此心知肚明。
他的為人總是淡淡的,除了顧濯,似乎再不會有人知道他也是天生反骨。
沈歸玉用手扶住腦袋,不知為何,喝醉那夜顧濯對他說的那句話,他從前一直想不起來,今夜卻突然無比明晰的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天微微泛起一抹魚肚白,沈歸玉望向鏡中的自己。
干干凈凈的一張臉,清清明明的一雙眼。
他如釋重負(fù)般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晚了,今天好忙。
太傅想到了什么主意呢,我也不知道((゜Д゜)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