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一看,眼前是個頗有幾分姿色的美人公子,看起來還隱約有幾分眼熟,就是不知在哪里見過了。我朝他微微頷首以示歉意,便繞過了他繼續(xù)朝天臺走;哪知他卻站定了腳步,在身后低聲喊了我一句:
“姑娘是來找這顆繡球的嗎”
我回過頭去,先前那顆被崇少滿心惦記著的繡球正被他托在掌心,顯然就是方才被砸中的那個年輕公子;不免松了口氣,抬手正欲接過來,哪知他卻雙臂一伸,竟一把將我拉到了懷里。“在下兵部左侍郎徐靜楓,不知姑娘可否賞臉共飲一杯”
我愣住了。
徐靜楓徐侍郎,不就是當(dāng)日在北廊湖被我錯認(rèn)成蕭濃情的那個小白臉嗎
嗅到他身上濃濃的酒味,我?guī)缀跤逕o淚,求救般向二樓看去,卻見崇少已是倚在軟椅上打起了盹兒。又朝一樓看去,蕭濃情也仍是悵然若失般看著自己的掌心發(fā)呆,周圍的老爺又都在緊盯著姑娘們叫價,不免心生絕望;幾番掙扎無果,便只得被他帶到了自己的雅座間。
生平頭一回如此痛恨自己未曾好好習(xí)武,看起來跟個白面書生似的徐靜楓又偏偏力大無比,半拖半抱地將我送入鳳凰竹深處無人能窺見的角落,一邊將我攬在懷里醺然抱著,一邊又抬手給自己斟了杯酒。
就這么攬著我自酌自樂了半晌后,他側(cè)過頭,略顯困惑地朝我望來:“姑娘怎么不喝是嫌在下的酒不好么有想吃的點(diǎn)心佳肴也盡管提,在下這便教樓里的人送來。”
我瞪著他不說話。
他酡紅著酒醉后的臉看了我一會兒,恍然大悟般朝我伸出掌心來。
我仍是瞪著他不說話。
什么叫禍不單行,今日出門忘了去看一眼萬年歷,竟接連被兩個濁氣逼人的男子給碰了連姑娘家都未曾碰過的地處,便是回侯府后即刻使上十斤珍珠粉來擦,怕是也難以抹除心頭的這一點(diǎn)陰影。
正忿忿地思考逃脫的法子時,我看到徐靜楓忽然眼神一凜,扔了手中酒盞翻身上來,便將我壓倒在了雅座間的軟椅上。
也是此時,隔壁雅間忽然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吟哦,我心下一驚,瞬間明白了形勢。
這天殺的徐靜楓該不會是想……莫不是意圖……
頭頂點(diǎn)點(diǎn)曖昧燈火,不遠(yuǎn)處的窗外明月如鉤,加之樓內(nèi)愈發(fā)燥熱起來的空氣,感受到已經(jīng)噴灑在頸間的熱氣,終于徹徹底底地慌了。
……
想我極樂侯在京中橫行霸道這么多年,還從未遭遇過今日這等切切實實的無措,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那張俊臉越靠越近,雙眼也越瞪越圓。
直到他雙唇微啟,瞇著眼睛道:
“小侯爺,你若是再不反抗,下官可就真的親下去了。”
“……”
我呆了一下,繼而一個激靈將他從身上推開,一把摘了面紗縮到角落里,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是怎么……”
一時間覺得惱怒無比。這徐靜楓明知道我是侯爺,居然還敢拿那等輕挑的態(tài)度來相對,若是我當(dāng)真反抗不過,還要在這里占了本侯的便宜不成
一時間又再度心慌起來。連這不知底細(xì)的徐侍郎都能看出我是個侯爺裝扮的假姑娘,機(jī)敏如蕭濃情豈不是早就看出來了,方才那一出都是在看我笑話不成
“放心吧,探花郎沒能認(rèn)出小侯爺來。”將我的神色收盡眼底的徐靜楓坐起身,面上酡紅的酒意早已不翼而飛,仍是云淡風(fēng)輕地給自己斟了杯酒,淡淡地掃了樓下一眼道,“別看他貌似是個通透之人,某些時候心思其實單純得緊。”
說罷又意味不明地笑笑,看著自己那杯口光滑的酒盞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嘆氣道:“小侯爺一時任性整了方才那一出,卻也不知于今后是福是禍。”
“你……”
我憋了許久,終是將那欲脫出口的發(fā)難生生壓下,泄氣般問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徐靜楓微微挑眉,狀似認(rèn)真地想了想道:
“唔,小侯爺?shù)幕瘖y手藝確乎一絕,我頭一眼也當(dāng)真以為只是個身量高挑些的清倌姑娘……”
頓了頓又道:“即便是毫無征兆地扔繡球去破壞那簾中二人的卿卿我我,顯然一副有備而來的模樣,我也未曾料到這就是親自來砸場的侯爺。只不過……”
他特意拉長了語調(diào),見我垂在身側(cè)的拳頭一緊,便知趣地繼續(xù)道:“當(dāng)探花郎問起鳴香姑娘的心上人時,他的神色分明有幾分不服不屑,而能教他有這等表情的,怕是全京城也就只有小侯爺了,至于為什么這便成了鳴香暴露的緣由……”
他輕笑一聲,搖頭道:“畢竟我覺得能因小侯爺而拒絕探花郎的姑娘,那也只可能是小侯爺本尊假扮的了。”
“……”
我看著眼前的徐侍郎,開始認(rèn)真地思考要不要請皇上治罪的時候,也砍了他給那只姓蕭的野雞一道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