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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盞茶功夫后。
“什么!”我拍案而起,又驚又怒道,“花想樓今夜又要賣驪珠兒的初夜,你這廝怎么不早說”
崇少望著我涼涼道:“我當(dāng)晟鳴兄已是徹底了結(jié)這段舊情,不再對她有所牽掛了;畢竟那之后過了也有半年,你平日里又不喜旁人提起她,哪曉得還會在意這等閑事呢。”
我焦急地在這書房中來回踱著步,一想到那原本被我與崇少捧在手心里來疼寵的明珠現(xiàn)下又要被當(dāng)成一塊上好的肥肉明碼出售,胸口的酸意和妒火就忍不住噌噌往上冒。
崇少見我一副忿忿不甘的模樣,終究還是忍不住勸道:“晟鳴兄,聽愚弟一言,還是罷了吧。驪珠兒她本就算不得什么良人,既然允了鴇母再賣自己的初夜,便也實(shí)在沒什么好留戀了;聽聞京中又從晉地聘來兩個戲班,你且好生休養(yǎng)著,日子到了再同我去尋其他美人就是了。”
我當(dāng)然知道崇少的話在理。
可我就是不甘心。驪珠兒無論日后怎樣,總歸是我二人的初戀;又及我裴小侯風(fēng)云得意十幾載,幾時受過半點(diǎn)委屈該是我的人即便不是我的,也絕不可教旁人玷污了去。
于是我眼神一凜:“我們?nèi)ィ ?
崇少一呆,嘴角抽了抽道:“晟鳴兄,若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禁足令還沒被皇上收回去呢。”
我正欲張口,他又道:“這侯府確乎無人看守,即便悄悄潛出去也無妨,然而有財力去競驪珠兒的富商老爺可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你我便是喬裝打扮成外地來的公子,也一準(zhǔn)會被識破。”
“……”我陷入了沉思。
這時,窗外殷紅的日頭下走過兩個身材高挑的丫鬟,有說有笑地在庭院中修剪著花草,面上還圍著近日城里姑娘都頗偏愛的西域星紗。我看著她們,又想到方才那幾件被衣坊的人送錯來我侯府的女兒衣裳,一時間瞇起了眼睛,認(rèn)真地打量起一旁腰身還算纖細(xì)的崇賢弟來。
多年的默契使得崇少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顫抖著便道:“晟鳴兄,不該有的想法還是適可而……”
一個時辰后。
崇賢弟羞憤欲死般坐在我房里那扇寬闊的琥珀鏡前,身上一襲水藍(lán)荷葉留仙裙,頂著滿頭晶瑩的首飾被我摁在椅上描妝。
現(xiàn)下頂著侯爺身份大搖大擺地去砸場子是不成了,退一萬步也只能想出這么個主意來,裝成老爺?shù)呐旎驑抢锏男沦模圃煨┦裁达L(fēng)波來將驪珠兒競價破壞掉,拖些時日到我解除了這禁足令即可。
以前從未想過扮成姑娘家,好在我二人還是少年身形,即便穿了裙裳戴了首飾也不顯得突兀,再找塊面紗絲巾將喉結(jié)臉龐遮一遮,乍看上去和真正的姑娘也不差許多。
我看著眼前面目一新的崇賢弟,不,崇賢妹,發(fā)出一聲唏噓的感嘆。
果真美男就是美男,扮成姑娘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美女,崇少本就只是稍遜于我的樣貌,加之一副習(xí)武得來的柔韌身姿,精心裝扮起來倒也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俏麗。
我耐著性子給他梳頭,總算拾掇出了一個傾城絕色來。雖說教那幾個心靈手巧的丫鬟來侍弄會更好些,可本侯還沒有臉皮厚到將自己那點(diǎn)見不得光的陰謀鬧得人盡皆知,便也只好親力親為了。
于是又一個時辰折騰下來,崇少也看著我兩眼發(fā)直,終是欽佩地朝我豎起了大拇指。
我捏著嗓子細(xì)聲細(xì)氣道:“不愧是崇妹妹,這水靈細(xì)嫩的臉蛋看得姐姐好生羨慕”
崇少也彈著舌頭模仿道:“哪里哪里,論身段與美貌,自然還是裴姐姐更勝一籌”
我倆面面相覷,又同時背過身去干嘔了兩聲。
少年嗓音是沒法變了,只要屆時忍住不出聲便是。
……
于是這一夜月明星稀,我與崇少提著裙翻過侯府墻頭,一路地朝那京中最為繁華的花街柳巷溜去。
驪珠兒不愧是花想樓的頭牌寶貝,這一回的排場比上回還要大上許多,樓內(nèi)外張燈結(jié)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大戶人家嫁姑娘的喜事;我倆悄悄潛入來往的人群中,便尋了個二樓的雅座在角落里埋伏下。
我低下頭,入眼不知為何有一道熟悉而又令人討厭的身影;于是揉了揉眼睛,定睛朝那香氣的源頭看去,下一刻便驀地便僵在了原地。
我總算知道驪珠兒這回為何會允了鴇母,老老實(shí)實(shí)地坐在簾后等這不用她來以死明志的嫖客老爺了。
那一樓珠簾間里鶯鶯燕燕環(huán)繞著坐的,可不就是她的蕭郎蕭濃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