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濃情還沒隨著他那被貶在西北的老爹回京之前,城里的姑娘約莫可以分為兩半,一半是哭喊著要嫁崇少的,一半是哭喊著要嫁我的。
他進京覲見的那日我正同崇少在花想樓醉生夢死,大酒喝上三頓也就倒在廂房不省人事,連作陪的姑娘什么時候跑出去看熱鬧了都不知道;哪想我們一覺醒來,身邊的鶯鶯燕燕便忽然變了顏色,待我們兩個再不如以往殷勤,連眼神兒都一天比一天哀戚起來。
彼時我和崇少都年少缺心眼兒,沒人把這事往心底去,只當是姑娘嫌我們摳了,日后多買點珠寶胭脂哄一哄就好。便也就開始暗戳戳地商量起兩人籌謀已久的大事來。
這所謂的大事呢,就是我倆雖然年少有為、花名在外,卻還未真正地開過葷。
用崇少的話說便是,這些中上之姿的姐姐妹妹,平日里喝個小酒拉個小手也就算了,我們京城兩大美男子的神圣初體驗,可絕不能教一般的庸脂俗粉得了去。
于是這般挑挑揀揀過了一整個春夏,便終也覓到了我二人都中意的良人,正是這花想樓高價從揚州買來的花魁驪珠兒。
這驪珠兒生得花容月貌不提,性情也軟得好似江南春水,聽說本是那邊富人家養(yǎng)的瘦馬,卻還未待她長成便家道中落,只好將她賣來京城換一筆路費,對鴇母來說可當真是一塊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被我們勸說了一月有余才勉強同意賣出她的初夜,這事也就差不多成了。
京城的富商老爺想必不敢同我們爭,也商議好了是一人競下她的初夜,后者便買了她做妾;一番劃拳后小了我兩月有余的崇賢弟只能不甘心地看著我攜了銀子得意而去,酸得眼睛都綠了。
那日我躊躇滿志地競下驪珠兒,提前讀了許多珍藏的春宮繪本,又喝了一碗崇少親自送來的十全大補湯,本以為今夜便能與佳人共赴巫山,從此天寬地闊;然而當我掀開簾,打算調笑幾句便進入正題時,映入眼簾的卻是美人淚流滿面的嬌顏。
美人凄然抬頭看著我,道:“此生憾不能與蕭郎相伴,賤妾唯有以死明志!”
便一頭撞了墻。
變故在一瞬間發(fā)生。待我輕飄飄地被聞聲趕來的鴇母茶壺扶起來,驪珠兒也被抹了香灰包扎好額頭上的血窟窿抬出去后,我睜著一雙死魚眼看向窗外,只覺得今日天邊的艷陽分外扎眼。
鴇母一邊惶著賠不是,一邊將徹底掃興的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送了出去,初夜和贖身的財錢也全數(shù)退還,想了想還補了點碎銀給我當盤纏。
我憋了一肚子氣出這花想樓,逢人便問,這蕭o究竟是何許人物
便從這花街對門的客棧老板那里打聽到,前幾日這新晉的京城第一美男蕭濃情來了此處尋歡,重金買驪珠兒出來聽她調琴,又詩興大發(fā)地給她作了首小調,末了還夸她長得美,徑直將這沒見過世面的小花魁魂魄勾走了。
――所以這就是驪珠兒把和她眉來眼去兩個月的我和崇少忘了個一干二凈,還他娘的以死明志不愿于我的緣由
得知此事后想笑又不敢笑的崇少憋紅了一張俊臉,繼而憂心忡忡地望著我道,晟鳴兄,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很不開心。
哪能呢,我可開心了,臉上都笑出花兒來了。
這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野雞美男蕭濃情,一聽便知道是個窮酸的土老帽,只會使點小錢勾引花魁姑娘,真要有本事的話,今日怎么也不現(xiàn)身來同爺幾個叫叫價
從此算是和蕭濃情結下了梁子。
那年蕭濃情十七歲,我和崇少都是十六歲,兵部那個白面鬼見愁似乎是二十一歲,我們互相都還不認識,崇少也還沒從京城第一酷哥墮落成京城第一斷袖,自然未曾想到日后竟也能生出這么多風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