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是那夜給李桓喂湯藥的,名叫阿奇。
云逸拍了拍阿奇的肩膀,囑托了幾句。
顧安歌謝過云逸,換了裝束。
云逸跟顏道卿打了招呼,讓他在皇城多留一會兒,顧安歌扮做他的隨從出宮。
顧安歌換完衣服出來,殿外的衛(wèi)士開始換崗,腳步聲整齊劃一,畫眉鳥在廊下拍打著翅膀,咕咕地叫著,顧安歌看了一眼,問阿奇道:“這鳥有些年頭了,怎不換一對”
阿奇撓了撓頭,道:“陛下不讓換。”
沒有了性命之憂后,蕊珠恢復了往日的活潑,道:“聽講,十年前皇城里的畫眉鳥極多,還會隨著桃園傳來的小曲兒起舞,成群結隊,別提有多好看了。”
可惜她入宮晚,沒見過那場景,只瞧見紫宸殿廊下有著一對極老的畫眉鳥,羽毛落了大半,模樣丑,聲音也不悅耳。
偏李桓喜歡,讓內侍們精心伺候著。
畫眉鳥膽小,聽到盔甲相撞的聲音,便在廊下?lián)潋v撲騰亂飛。
云逸聽到畫眉鳥在撲騰,對衛(wèi)士們道:“小點聲,這鳥要是掉了一根羽毛,我打你們八十軍棍。”
衛(wèi)士們的聲音小了下去。
顧安歌看了一眼畫眉鳥,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大夏國風尚武,官員們上朝從來是騎馬,只有老弱病殘才會乘轎出行。
顧安歌是扮做顏道卿隨從出宮的,不好被人看到臉,阿奇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輛馬車,一路出了皇城。
京都東貴西富南貧賤,北城是皇族一家子,顧家雖久沒有族人不入仕,但家大業(yè)大,銀錢頗豐,又有老宅在京都,顧安廷帶著妹妹來到京都后,便在老宅居住。
顧家老宅在城東。
馬車上,蕊珠嘰嘰喳喳說著話,顧安歌聽著,時不時插兩嘴,心里盤算著見了顧安廷后如何說話。
蕊珠話音剛落,外面突然傳來阿奇的聲音:“哪里來的舊鬼還不快讓開!”
緊接著駿馬嘶鳴,顧安歌只覺得眼前一花,轎頂壓了下來,與蕊珠紅泥倒在一團。
蕊珠尖叫著:“怎么回事”
駿馬的聲音慢慢平復,馬車不再東搖西晃,片刻后,阿奇的聲音從轎簾外傳來:“是個酒鬼。”
“什么酒鬼”
轎簾突然被拉起,少年的臉是醉酒后的紅:“小爺清醒著呢。”
顧安歌微挑眉。
喲,這人的眼睛可真亮。
她活了兩世,見過許多眼睛,有沉溺財色后的急功近利,也有自暴自棄的隨波逐流,眼睛一旦迷茫混沌,再好看的皮囊也拯救不了。
面前的少年郎不一樣。
他身上帶著幾分酒氣,面上也是緋紅一片,可那雙眼睛卻分外澄澈明亮,像是被秋水洗過的星辰。
顧安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少年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澄明的眸子也瞧著她。
街道上燭火昏黃,少年的眼睛彎了彎,嘴角微翹,說出的輕浮話與他干凈的眸子一點也不相符:“這是誰家的小女郎這般看著我,莫不是...”
少年語氣曖昧:“...喜歡了我”
顧安歌眼皮跳了跳。
她活了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被人調戲。
李桓浪蕩雖浪蕩了點,可不曾說過這般的話,只是笑著用桃花眼直勾勾地瞧著她,從未在言語上輕薄過她。
這個少年郎委實膽大,沖撞了旁人的車架不說,還敢大刺刺掀人轎簾,說著輕薄話,而一旁的阿奇,顯然是沒有預料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畢竟他拎著少年的衣領,少年的生死全在他的一指間,正常人遇到這副架勢,再多的酒意也該醒了,然后忙不迭磕頭認錯,哪會像這個人一樣,不管不顧上來掀轎簾。
阿奇面上一冷,一個掃堂腿讓少年跌了個狗啃泥,帶著薄甲的拳,狠狠砸向倒在地上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雖然喝醉了酒,但動作卻頗為靈活,往旁邊一滾,阿奇的拳落在地上,將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顧安歌眸光微轉。
能貼身在李桓身邊陪侍的,個個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能躲過他們攻擊的人,皇城之外可不多。
顧安歌將轎簾撩開一個小縫,瞧著與阿奇纏斗的少年。
少年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云錦緞子,腰間掛著的荷包繡工精致,佩戴著的玉佩通體碧綠,泛著水光。
看這打扮,當是京都的某位世家公子,可世家公子們出行多是前呼后擁,根本不會一個人上街。
顧安歌看了一會兒,生出幾分惜才之心,可惜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李桓的宮妃,在街上被人調戲是打李桓的臉,再怎么惜才也只能表示打得好。
少年在與阿奇纏斗間,抬頭瞧見撩著轎簾的顧安歌,笑出了一口大白牙,道:“女郎,還不快叫你的隨從住手若傷了我,怕是你夜里心疼的要哭鼻子。”
顧安歌:“......”
好的,這下她是真的覺得阿奇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