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顧安歌出宮的事情,本就不能聲張,故而阿奇想的只是將面前的醉鬼扔在一邊便行了。
哪曾想,這醉鬼的話越來越過分,阿奇作為李桓的親衛(wèi),這種事情若是傳到李桓耳朵里,李桓再怎么不喜歡轎子里的顧美人,可顧美人到底是李桓的宮妃,
阿奇發(fā)了狠,手上不再留情,少年帶著三分醉意,行動之間到底與常人不同,阿奇窺到機(jī)會,一拳將少年放倒在地,而后拳頭如雨點一般落下。
少年雙手護(hù)著臉,兀自叫嚷:“喂,別打臉。”
路上行人越聚越多,圍在一旁指指點點,顧安歌怕引來了京兆尹,對阿奇道:“阿奇,算了。”
犯不著跟一個醉了酒的少年生氣。
雖說他說的話的確有種讓人想打爆他狗頭的沖動。
她這次是偷偷摸摸出宮見顧安廷的,不宜在路上跟人起爭執(zhí)。
阿奇聽到顧安歌的聲音,停了手,揪著少年衣領(lǐng),一把將少年往路邊一摔。
少年在地上滾了幾滾,四仰八叉躺在街上,阿奇從腰間拿出半錠銀子,丟在少年身上,只當(dāng)做他暴打少年后的醫(yī)藥費。
馬車開始轉(zhuǎn)動,顧安歌放下了轎簾。
蕊珠低聲罵著少年:“呸!也不知道哪來的王八羔子,若不是咱們急著趕路,非把他碎尸萬段不可!”
紅泥往熏香爐里添著香,道:“一個酒鬼,理他作甚美人許久未見顧議郎了,一會兒可要好好說會兒話。”
這個時代對于當(dāng)官的人,以姓加官職稱呼,而平輩之中,多以排行稱呼,比如她曾經(jīng)把李桓叫做三郎。
顧安廷姓顧,在鄭慎手下做議郎,故而紅泥以顧議郎稱呼他。
顧安歌點了點頭,很是贊同紅泥的話。
無論是此時給她行方便的顏道卿,還是幫她懟鄭慎,幫她出宮的云逸,都不是她能依靠的人。
顏道卿身后是瑯琊顏家,在他眼里沒有什么比家族利益更重要,云逸沒有那般顯赫的出身,生死榮辱系于李桓一人,故而他對李桓誓死效忠。
利益相同的情況下,他們是她出色的盟友,一旦政見出現(xiàn)分歧,他們便是刺向她心窩的利刃。
她如今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顧安廷。
那個深陷牢獄之災(zāi),仍不忘費盡心思把妹妹救出來的溫潤兄長。
鄭慎氣量小且妒才,顏道卿是政見不同搞死你沒商量的狠角色,云逸不摻和政斗,只對冒犯李桓的人下黑手,這三人政見不同,興趣不投,唯獨在一件事情達(dá)成了共識――顧安廷頗有才干,入死牢入得有些委屈。
能得到這三人的賞識,顧安廷顯然不是一個死讀書的書生,假以時日,必能成長為國之棟梁。
而這一次的死牢風(fēng)波,則是他褪去稚嫩天真的催化石。
這樣的顧安廷,是她重掌朝政的好伙伴。
只是如何面對這位好伙伴,是一件讓人頗為頭疼的事情。
顧安廷是原來的顧姑娘最為親密的人,一朝顧姑娘的芯子里換了個人,旁人不知曉,顧安廷作為顧安歌最為親密的兄長,肯定能覺察出蛛絲馬跡的。
怎么能瞞過顧安廷,是她現(xiàn)在最為擔(dān)憂的事情。
顧安廷帶著妹妹來京都時,本就沒帶多少奴仆,這次被李桓突然下到死牢,家中的奴仆也被抓去發(fā)賣,等到顧安廷被放出來的時候,原本便不怎么多的奴仆,只剩下年齡大沒人買的幾人了。
上了年齡的仆人來開門,阿奇亮出腰牌,老伯肩膀抖了抖。
顧安歌挑開轎簾,喚了一聲:“仁叔,是我。”
白發(fā)蒼蒼的顧仁聽到聲音老淚縱橫,一句大小姐剛出口,發(fā)覺顧安歌坐的馬車并不是天家馬車,僅有四五個人跟隨護(hù)衛(wèi),連忙便止住了話頭,擦著淚,連忙讓人去通知顧安廷。
百年來,顧家無人入仕,然千年世家的底蘊(yùn)仍在,京都的老宅氣派不減當(dāng)年,只是少了些奴仆在里面。
顧安廷彼時正在松濤院,得知消息后,整了整衣冠,前來迎顧安歌。
顧安歌扶著蕊珠的手下轎,身著青衫的男子從垂花門處走出來。
那無疑是一個極清俊的人,單薄的背挺得筆直,有著寧折不彎的溫暖卻也決絕的氣質(zhì),行動之間,是身為世家子弟特有的清貴。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然而這樣一個風(fēng)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卻有一道疤痕在臉上。
那傷疤自許安廷的額頭而下,一直延伸到他的眼下與臉側(cè),毀去了他原本清俊溫潤的臉。
顧安歌失聲道:“哥哥,你的臉......”
顧安廷,破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