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雅致的一棟小竹樓, 屋檐以及門口階梯處的扶手上都纏繞著紫藤, 為這棟青綠色的小竹樓增添了幾分色彩。
“凌鋒,是誰來了?”
一道聽起來極為虛弱的聲音從小竹樓里傳出,伴隨著一陣止不住的咳嗽聲。
凌鋒聽到屋內(nèi)傳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丟下一句“進來吧,”后轉(zhuǎn)身便往屋內(nèi)走。
洛徵羽聞聲不由抬眸望向二樓,沈沉淵他傷得這么重么, 竟然連修士本能的聽覺都沒了。偏頭和君珩對視了一眼后,兩人雙雙抬步往竹樓里走去。
剛上二樓,洛徵羽便聞到了一股極為熟悉氣味——身體腐朽的氣味。這種氣息在末世中很尋常,她不會聞錯的。
所以那屋里的人……
一踏入屋內(nèi), 滿室的藥香混雜著血腥味以及肉身腐朽的味道撲鼻而來,地上散落著不少物件, 不過洛徵羽和君珩都沒注意。
因為一進入屋內(nèi)兩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床榻上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男子身上。
洛徵羽不敢置信地看著半躺著床上的男子, 從前那姿容清雋,溫潤如玉的魔王如今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滿頭青絲已變成了白發(fā),這么高挑的人如今渾身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再加上微弱的氣息, 整個人如同不久于人世的凡人一般。
最重要的是,在他身上察覺不到半點靈力波動。
許是他們二人的目光太過震驚了, 沈沉淵虛弱的聲音在屋內(nèi)響起“原來是瑾珩和青霄兩位道友,多年未見,咳咳——”
那劇烈咳嗽仿佛要將五臟六腑咳出來一般,洛徵羽怔怔地看著凌鋒熟練的將靈氣輸入沈沉淵體內(nèi), 那咳嗽聲才漸漸止住,紅唇張張合合了好一會兒終于開口問道“師祖,魔王他?”
凌鋒手下動作不停,目露哀慟,嘆了一口氣道“全身經(jīng)脈寸斷,靈根被毀,修為全失。”
洛徵羽和君珩聞言身形一頓,一時間靜默不語。原來這些年沈沉淵全靠凌鋒的本源靈氣吊著命,怪不得凌鋒會憔悴。
而且沈沉淵如今的模樣根本經(jīng)不起任何奔波,想必這也是為何凌鋒多年不回宗門的原因。
洛徵羽向前走了兩步,“師祖,讓我看看吧。”
凌鋒點了點頭,起身退到一旁,看著床上精神不濟昏昏沉沉的人,“這些年我什么辦法都用過了,”可半點起色都沒有。
坐在凌鋒騰出的位置上,洛徵羽伸出右手探上那可見血管青筋的細腕,一道極溫和的靈力從指間溢出,順著沈沉淵的手腕探入體內(nèi)。
探完脈洛徵羽沉默了,沈沉淵的身體比凌鋒所說的還嚴重,能活到現(xiàn)在極為不易了。
沈沉淵蒼白無血色的唇扯出一抹笑,“小友無須如此,一切皆是命數(shù)。”他的身體他知道,只是沒想到修了一輩子道,最后竟死得如此煎熬。
自從成了廢人后,他想過就此死去,奈何凌鋒堅持,他才茍活至今。
見床上的人虛弱得連說話都艱難,洛徵羽偏過頭不忍再看,余光看到地上散落的靈植忽然想起什么,傳音問道“師祖,錦桑呢?”
方才探脈之時,她就發(fā)現(xiàn)了魔王傷得最重的便是心臟,那顆心滿是創(chuàng)傷,外層甚至已經(jīng)腐黑了。可魔王的心是婆娑樹的草木之心,怎么會受這么重的傷?
凌鋒雙目緊閉,隱在寬袖下的手緊握成拳,好半晌才傳音,“錦桑她已經(jīng)隕落了。”目光看向床上的人繼續(xù)道“沉淵說那日他找到了逃叛的魔族圣女,卻被那圣女偷襲……”
“師祖,錦桑是仙樹樹靈,怎會如此輕易就被人滅殺?”這不對啊,她是在錦桑手下吃過教訓的,也見過那魔族圣女,以錦桑之能沒道理會隕在一個化神境魔修手中啊。
何況當時還有沈沉淵這么一個合體境修士在,那位魔族圣女要有這等本事,怎會被寧都迷惑?還是說此事與寧都有關(guān),或者說和寧都背后那股神秘莫測的力量有關(guān)。
這般想著洛徵羽點了點頭,這就能解釋通了。
凌鋒對兩人使了個眼色便轉(zhuǎn)身出了屋子,洛徵羽和君珩見狀跟了出去。
聽到凌鋒接下來的話讓她更加確認寧都身后的那股力量才是罪魁禍首。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黃昏照射下的竹樓顯得有些微黃。凌鋒背對兩人,仰頭望著遠方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開口道
“連沉淵這個當事人都不清楚,他說當時圣女不知道使了什么術(shù)法,一道耀眼的金光過后,錦桑身上的靈力就開始潰散,后來圣女丟了一團火焰,直接就將錦桑燒沒了,同時也將沉淵和錦桑的契約燒毀了。”
“你們也知道沉淵體內(nèi)的心來源與錦桑,說為一體也不為過,所以錦桑身隕,沉淵也會受重創(chuàng)。”
兩人聽完都沉默了,凌鋒心里對錦桑是有意的,他們都能看出來。如今喜歡的女子隕落了,摯友又身受重傷隨時會沒命。也難怪凌鋒一改往日老頑童般的心態(tài),變成如今這副深沉的模樣。
“師父,不如帶魔王回宗門,讓丹陵看看,或許會有辦法也不定。”丹陵再怎么說也是藥峰峰主,總比師父會照顧人些。
凌鋒沒好氣的瞥了小徒弟一眼“你以為我沒想過,可你看如今他那身子,是能經(jīng)得起空中的風浪,還是能經(jīng)得起傳送陣的能量?”
又長嘆了一口氣,有些絕望道“不過丹陵確實沒有法子,我早已找過他,否則憑我一己之力根本撐不過這些年。”
君珩自然知道沈沉淵如今的身子經(jīng)不起奔波,但有空冥戒在,回去不成問題。只是若連丹陵都沒辦法的話,回宗門又有什么用呢。
“師父,倘若沒有辦法,你待如何?就這樣過下去?”他看得出來沈沉淵活得不易,可即便這樣,也撐不了幾年了。
凌鋒沉默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辦,但讓他親眼看著摯友死在面前而無動于衷,他做不到。
半晌,凌鋒一字一句道“他還能活一日,我便救他一日。他若死了,我便殺上世外天,為他和錦桑報仇。”
凌鋒的話震在兩人心頭上,在手足之情還不如一顆靈植的修真界,凌鋒能做到這份上實在難得。
洛徵羽長睫動了動,緩緩開口“師祖,我這有一個法子,或許能幫助魔王。”她剛才一直沒開口就是在查閱木仙門的傳承,果然看到幾張有用的丹方。
凌鋒雙目一亮,急切道“什么法子?”
“九品丹藥天心血蓮丹,這種丹藥不只能快速恢復傷勢,恢復體內(nèi)的生機,還有重塑靈根之效。”不過這丹藥的幾味主藥都是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有三樣她聽都沒聽過。
凌鋒剛?cè)计鸬南M查g又被澆滅了,皺著眉頭道“九品丹藥?臨淵界并無九品煉丹師,這辦法說了等于白說。”
“何況就算能找到九品煉丹師,煉丹的藥材去哪里尋?九品丹藥所需的藥材那可是天材地寶。他那身子能撐到那時嗎?”
洛徵羽抿了抿唇,“師祖,天無絕人之路,不試一試怎么知道前面是絕路呢。有一味丹藥名為圣雪丹,是療傷奇藥,只要還有一口氣,服下后便能快速恢復體內(nèi)傷勢。最難得的是圣雪丹雖是八品丹藥,但沒有修為的人也吃得。”
當然八品丹藥所需要的藥材也不菲就是了,畢竟八品圣雪丹除了不能肉白骨、讓斷肢重生之外,和九品還天丹的功效相比也不差多少。
“我怎么從未聽過有這等丹藥?”若是沉淵靈根沒被毀,他那些傷根本不算什么,一顆六品回春丹便能痊愈。可就是因為靈根被毀,如今身體比普通凡人還不如,根本不能承受修士所服用的丹藥。
如今沈沉淵那身子,連一顆下等一品丹藥所蘊含的能量都能讓他爆體。這八品丹藥靠譜嗎?
洛徵羽一見凌鋒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雙手抱臂,挑了挑眉道“師祖,難不成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凌鋒搖了搖頭,思忖了好一瞬后重重一點頭“需要什么藥材,我這就去找。”至于八品煉丹師,只能求一求天一宗或許御劍宗。
“師祖,我這回在秘境中尋到了不少靈植,煉制圣雪丹的靈植也都有。”她這些年攢了不少靈植,在七重殿中那十五年也沒少煉丹,如今她的煉丹術(shù)早已一日千里,雖然不能煉制九品丹藥,但八品還是可行的。
凌鋒聞言一喜,雙臂一松靠在身后的竹欄上笑了起來“太好了,小徒孫你可真是雪中送炭,這個情師祖記下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總歸是個希望,有希望總比絕望好不是?
洛徵羽看著凌鋒伸出的手,不明覺厲,“干什么?”
“丹方和藥材啊,我和御劍宗有點交情,上御劍宗求丹應不是什么難事。”
洛徵羽看著面前急切的凌鋒,郁悶道“為何要舍近求遠上御劍宗求丹?我也能煉制丹藥啊!”
“你?小徒孫,事關(guān)重大,你就不要開玩笑了。”他活了兩千多年,見過的怪事比她的頭發(fā)還多,就沒見過有水靈根的煉丹師。
洛徵羽無語地指了指身旁的君珩,“我沒開玩笑,不信師祖你問他。”她難得坦白了一次,竟然沒人信。在溯回鏡中七百年,她是吃素的嗎?
見凌鋒的目光投到身上,君珩點頭,“師父,青霄她確實會煉丹。”
凌鋒當下一愣,又很快恢復了“可這是八品丹藥,小徒孫咱們還是找八品煉丹師靠譜一些。”就算小徒孫會煉丹,但她這個年紀頂天了也就是個五品煉丹師。
但接下的事,凌鋒表示他又見到了一件怪事,還把他刺激到了。
洛徵羽連著被自家?guī)熥尜|(zhì)疑,無語地取出一瓶丹藥拋向凌鋒。
打開玉瓶的蓋子一聞,濃郁的藥香撲鼻而來,讓體內(nèi)的靈氣都不由一震,凌鋒驚訝道“這,這是八品回春丹!”
“對,我煉制的!”
凌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