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謙拽著常長安出了畫舫,走了半路,才突覺旁邊人沉默的有些不對勁。
“帶你去找你家顧尋,干嘛這副神情。”
常長安回神:“找顧尋”
“是啊,所以要快點,晚去的話,說不定人就跑了。”陳子謙掃了一眼旁邊的常長安。瞇著的狐貍眼里全是即將整人的笑意。
呂香蘭那一套漏洞百出的說辭,怎么看都像是特意做給他看的。
呂四海他倒是知道此人,清源的地頭蛇。能讓其千金小姐這般低聲下氣想要攀上他,肯定是知道他身份了。而這里唯一知道他身份的,除了改名換姓不知道為何待在這里裝病秧子的某位所謂的顧公子,不做他想。
既然想利用我的身份幫你擋爛桃花,那就別怪我坑你了,“顧”公子。
相較于陳子謙迫不及待的躍躍欲試,常長安卻有些恍惚。
她現(xiàn)在,其實不太想去見顧尋。剛剛呂香蘭的話,讓她有些煩躁。
理智讓他相信顧尋,可是直覺卻又告訴她,呂香蘭的那一番話是真的。
顧尋對于她給的東西向來不在意,以前她沒少給顧尋找一些藥材。無論是多珍貴的藥材,就算給了他,他也就任其放著,除非是她親自熬好了端給他。所以那尾魚,如果不是她親手做好,拿去給他,以顧尋往常的做法,肯定又是放任那魚不管的,怎么可能還特意吩咐人去做。
那天她在墻頭問顧尋魚味道怎么樣的時候,旁邊的小倩的表情明顯是要說什么來顯擺的,結果被呂香蘭給攔下了。
現(xiàn)在想來,小倩當時想說的應該是那尾魚其實已經(jīng)被呂家拿去。
只是因著當時她身體難受,沒空多想,便也沒有仔細去注意。
呂香蘭后來埋怨說顧尋不把魚分給她的那番話,怕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想到這些之前被自己忽視的細節(jié),常長安內(nèi)心一時之間五味雜陳。
無論現(xiàn)在仔細思考來的結果有多篤定,她現(xiàn)在都沒有勇氣去質(zhì)問顧尋。
為什么要欺騙她呢。
就在常長安想著這些的時候,遠處匆忙過來一人,神色凝重,停在陳子謙跟前,看了眼旁邊的常長安,附耳對陳子謙小聲說著什么。
一看就是私事,常長安可沒有偷聽別人的習慣,自動后退了幾步。
那人一番耳語完后便離開了,陳子謙轉身看著常長安,面上是難掩的可惜:“爺有點私事要辦,看來這次是不能請你吃飯了。”
語落,陳子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勾唇湊近常長安耳畔:“望月閣天字號房間,下次偷溜進梅園找顧尋,記得直接去那里。”
說完,陳子謙狐貍眼微瞇,從腰間摘了塊牌子下來,遞給常長安,笑的神秘:“一般人我不告訴的。”
陳子謙離開了,常長安看著手中拇指大小看不出材質(zhì)的赤紅牌子。
聽陳子謙的意思,顧尋不僅能進梅園,竟然還在梅園有屬于自己的居所
不是一個家道中落的病秧子嗎
她原以為,呂香蘭是看上了他那張臉,他能進梅園也是因為那張臉。有權、有財、有貌,梅園的規(guī)矩不是嗎
可是,望月閣,武盛經(jīng)常說的連衙門查案都不能進去的地方,顧尋在那里竟然有自己的居所
怪不得那條魚他可以隨意送人,人家根本不稀罕吧。還有她平時為他辛苦尋的那些藥材,在他眼里究竟算什么呢
她似乎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不是她不想,是他從來就不曾給過她機會。
常長安感覺眼眶有些濕潤,習慣性地咧開一個笑容,眨掉眼中的酸澀。
“笑的比哭還難看。”
背后突然的聲音,常長安尋聲轉身。
是武盛。
“是顧尋跟呂香蘭私奔了”
武盛一過來便看到常長安這副讓人心酸的模樣。第一反應就知道又是跟顧尋有關。
常長安捏緊手中的牌子,“你怎么過來了”
“我怕你看到顧尋和呂香蘭在一起的畫面,太過傷心,哭昏過去,特意過來笑話你。”武盛將手中的捕快衣服丟到常長安頭上:“去把衣服換了,趕緊離開梅園。”
見武盛說后一句話時嚴肅的表情不像開完笑,常長安不明所以:“怎么了”
“梅園混進了賊人,傷了個大人物,馬上要封園盤查。”
常長安心頭一跳,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顧尋,頓時慌了:“怎么樣,嚴重嗎”
武盛莫名其妙看了眼明顯擔憂過頭的常長安:“跟你有什么關系,你這么緊張做什么。”
常長安小心翼翼道:“不、不是顧尋嗎”
武盛狠敲了一通常長安腦袋:“你是被他下降頭了吧,腦袋里都裝的什么,跟你說了傷的是個大人物。他一個病秧子算的什么。”
常長安不放心,但也不好明說:“那位大人,你見過嗎”
“自然見過,知縣大人上次親自接待的。”
常長安這才放下心來,轉念一想?yún)s覺得自己果真是昏了頭。張平的身手她又不是不知道,能將她從狼王口中搶下來的人,怎會被賊人輕易傷了自己的主子。
看著常長安嘴角不自覺的自嘲,加之剛剛見到她的模樣。武盛自然明白,肯定又是跟顧尋有關。嘆了口氣:“有什么事情回去再想,現(xiàn)下趕緊去換衣服,我一會兒帶你出去。”
換好衣服,兩人匆匆往門口趕,然而到底慢了一步。
門口已經(jīng)被梅園的護院重重圍住。
武盛帶著常長安還未靠近門口便被攔了下來。
“沒看到我們是衙門的捕快,耽擱了知縣大人辦案,你擔待得起嗎”武盛拿出衙門的令牌。
滿臉橫肉的護院掃了眼令牌,面無表情:“上頭吩咐,賊人沒抓住之前,任何人不得從梅園出去。”
見武盛和常長安站在原地不動,顯然還想說什么,護院將手上的鐵棍往前一橫:“若有反抗,將直接以賊人嫌疑抓之!”
兩人不得已,只好回去。
常長安捏了捏手中的牌子,原本是不想去見顧尋的,現(xiàn)下也不得不去求他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幫忙帶她出去
無論如何也不能連累武盛。
“方才在梅園認識了一個人,給了我這個牌子,說不定他能帶我出去。”常長安將牌子遞到武盛眼前,“這身衣服太引人注目了,到時候遇到其他的捕快,認出我來就不好了,我先去把這身捕快衣服換下來。”
武盛看著常長安手中的牌子吃驚道:“你那個朋友是望月閣的人”
常長安含糊應付了一聲,到底沒把顧尋在那里的事情說出來。
武盛雖然有很多疑問,但是也知道現(xiàn)在不宜多問,當務之急是先把常長安弄出去。之前不過是擅闖梅園的罪名,現(xiàn)在若是被發(fā)現(xiàn)極有可能就是賊人的嫌疑了。
常長安再次回到方才的地方找了件伶姬的衣服換上,將捕快衣服交給武盛。
望月閣在梅園最東面,武盛原本打算帶常長安過去的,結果半路遇上了幾個捕快,未免招人懷疑,便只好讓常長安自己過去。
常長安照著武盛指的方向,繞了半響,就在她以為自己很有可能迷路的時候,一陣寒風裹著清冽的梅香撲鼻而來。
循著寒香,常長安在長廊的盡頭看到從院墻外縱橫而出的幾株紅梅,如胭脂一般,探墻而出。
常長安看著紅梅發(fā)愣,顧尋家的院子里也有幾株紅梅,兩家院子連著,共用一堵墻。那紅梅也是如這般,探墻而出。她最喜歡站在墻角下,看著那些紅梅發(fā)呆。
那人明明就在一墻之隔的地方,卻如紅梅那般,高高懸在墻頂,無論她如何踮腳都無法觸及。
想剪紅梅可以搬來梯子。
那么他呢
她該用什么來走進他的心里
許是常長安在此地停留太久,引起了望月閣護衛(wèi)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