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們之間的局面也并非絕對無解,”趙修沉吟道,“其實你是可以換一個身份嫁給他的,你原本就有兩個身份,你既是慕家的長寧郡主,也是我趙修的女兒。你不能以鎮(zhèn)國公之女的身份嫁給皇上心中的另一根刺,但扯下假面,以大理寺少卿之女的身份嫁給質(zhì)子歸來的秦王,卻也是合適的,倒也能容易許多。”
長歌聞言,仍舊笑著搖頭:“義父以為,若是時陌真的向我父兄開口,要我為了嫁給他,永遠(yuǎn)和慕長歌這個身份斬斷,和慕瑜、慕云青、慕云嵐斬斷,我的父兄會答應(yīng)嗎?”
趙修神色一窒,而后自嘲一笑:“是啊,這樣絕情的男子,如何值得你的父兄將你交付,你的父兄又如何敢將你交付。”
“所以我根本就不怕他的婚書啊。”長歌輕輕笑著,笑得那樣得意,又那樣無奈。
得意她一眼看破了他的心思,也樂得成全他,無奈……這樣的心有靈犀棋逢對手卻終究不會有結(jié)果。
趙修深深看著長歌臉上透徹的笑容,長嘆:“長歌,何必如此?慧極必傷啊。你娘就是同你一樣太聰慧,太不放過自己了,才生生將自己逼到了絕境,這個道理,你還不懂嗎?”
長歌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到別處,輕輕轉(zhuǎn)開了話題:“義父今日出門,可是暗中走遍了各大醫(yī)館藥鋪?”
提起今日之事,趙修臉上露出疲憊:“嗯。”
“義父想趁著凌非重傷在身,及時將他捉拿,回京復(fù)命?”
趙修點了點頭:“是啊,凌非武功高強(qiáng),若是果真待他復(fù)原,我與他一對一恐難分勝負(fù),更遑論將他捉拿回京。”
長歌笑問:“義父秉性光明磊落,想來心中也是極為不恥這等趁人之危的行徑吧?”
趙修目光一黯,抿了抿唇,淡道:“食君之祿,擔(dān)君之憂。”
“那長歌倒是好奇了,外祖死于懿和帝之手,我娘是為了成全我爹才不得不替懿和帝效命,那義父呢?義父又是為了什么甘心替懿和帝賣命?”
趙修看向長歌,深邃的眼眸里是濃厚的墨色:“你以后會明白的。”
長歌知道趙修心里藏了個秘密,那個秘密和她的娘有關(guān),只是沒有人知道是什么。連她也不知道,連她這個從上輩子回來的人都不知道。
因為上輩子,慕家滿門被滅后,她誓要復(fù)仇,她在朝局中動手,讓懿和帝不得不松口接回時陌,而后她嫁給時陌,成為秦王妃,借著時陌的手一步步斗倒太子、斗倒懿和帝。懿和帝在慕家滿門被滅后的第三年就死去了。
之后,時陌登基,趙修解甲歸田,可以說是帶著他心中的那些人那些事一起歸隱的。不過上輩子的長歌滿心都是更瘋狂的復(fù)仇念頭,對趙修的想法也就沒什么興趣和時間去了解了。
所以,此時趙修說的那個“以后”,長歌認(rèn)為,應(yīng)該是……敷衍吧。
行吧,反正她也無意追問更深,她只是想解決了凌非而已。
“義父這一整日可有收獲?”長歌問。
趙修緩緩搖頭:“徒勞無功,凌非仿佛已經(jīng)摸清了我的追蹤手法,全部完美避開。”
“義父一路從京中將他追到清泉驛,又從清泉驛追到兩玉城,還在兩玉城外當(dāng)胸射了他一箭,他若是還察覺不出義父的追蹤手法,那他那些年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也算是白當(dāng)了。”長歌笑道,“尤其是在這性命攸關(guān)的生死關(guān)頭,他還不得更要藏緊一些?”
趙修無奈道:“長歌,你就別說風(fēng)涼話了。那凌非可是死盯著秦王殿下不放的人,雖然秦王殿下并不將他放在眼里,但有他一日纏著,就總有可能給秦王惹麻煩,我就不信你不急。”
“我急啊,”長歌大方地點頭承認(rèn),“所以我早就有抓他的辦法了,本來想今日就告訴義父的,沒想義父比我更著急,一大早就出了門,如今又天色已晚,那也只能等到明日再說了。”
說話間,晚膳上了來,長歌叫蓁蓁和夭夭坐下一起吃,又對趙修笑道:“義父今日累了一天,不若好好用一頓晚膳,再安穩(wěn)歇上一日,明日一早咱們再去找凌非。”
趙修雖疑惑長歌說的辦法,但他卻一向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這便點頭。
長歌用了晚膳后又好生沐浴一番,便也早早上床歇著了。
第二日因要出門,夭夭替她換上了尋常素凈的衣裳,坐在鏡前梳妝時,長歌卻道:“今日替我梳個婦人髻吧。”
夭夭一聽,立刻緊張地問:“可是今日對手難纏,姑娘需得喬裝?”
長歌不解地從鏡子里看了她一眼:“你怎會有這樣的想法?我既已為人婦,梳婦人髻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嗎?”
夭夭:“……”
過了良久,夭夭艱難地開口:“可,可是……奴婢不會啊。”
長歌:“……”
夭夭轉(zhuǎn)身去問蓁蓁會不會,然而蓁蓁原本就不負(fù)責(zé)替長歌梳頭,也只能更不會了。
長歌:“行吧,今日就暫且再梳一次少女髻。但你今日也不要同我出去,就留在這里好好學(xué)一學(xué)如何梳婦人髻。”
夭夭:“……”
于是這日,長歌僅帶了蓁蓁便同趙修出去,三人一大早就出現(xiàn)在了兩玉城縣衙。
清晨的街道還有些冷清,整個兩玉城都沒有完全醒過來。縣衙門口的兩個衙役尚還打著哈欠,見到三人以為是擊鼓來的,“好心”提點道:“咱們老爺還沒上衙,爾等且過了巳時再來。”
趙修淡淡將腰牌拿出來,衙役一瞧,頓時瞌睡全醒了個通透,連忙向趙修行了禮,又急匆匆地跑進(jìn)去通報,一溜煙兒的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