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采萍積極鼓搗幾個娃,大房二房外加老太太也不閑著,趕緊抓住機會搞事情去。
那大房踩著自行車,二房坐著順風(fēng)拖拉機左顛顛、右顛顛地去了醫(yī)院里面,還沒進得門,薛大嫂就開始驚叫怒罵的,嘴巴那吧嗒吧嗒都是些什么“小賤人、臭婊子”。
薛大娘聞聲就顛著她那解放腳躥了出來,把人拉到門口,聽完了一場鬧劇,氣得渾身發(fā)抖,轉(zhuǎn)臉就去跟躺在病床上起不來的薛老爹告狀。
薛老爹前段日子坐門檻上抽旱煙,坐久了,渾身的血沖腦門子,聽見來人報電報,說是他們家老三因公殉職了,他猝然起身,那腦袋里的血沒來得及流回去,壓了血管兒,他就那么哐當(dāng)一聲栽倒在地上了。
薛老爹這一倒,就起不來了,家里人鬧哄哄給把他抬到醫(yī)院,治了一兩天,不僅沒個好轉(zhuǎn),反而病情越來越重,還把哮喘給勾起來了,在床上喘得貓似的,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這大房二房外加薛大娘這么好幾張嘴嘰嘰喳喳一吵,薛老爹氣得直翻白眼,差點兒就背過氣兒去了,好在叫他們幾個掐人中給掐了回來。
這話口子扯到了撫恤金,今兒鬧成這樣,還真是有死鬼薛青峰的功勞,他那一邊兒好著面兒,不肯和常采萍離婚,一邊兒又怕常采萍拿了他的錢出去鬼混,所以就把錢全打給老爹,就連死了的這筆“撫恤金”,也是按照慣例打錢給老爹的。
薛老爹氣得火冒三丈,也不顧醫(yī)生勸阻,軟趴趴起了床,讓倆兒子扶著,當(dāng)下出門去取錢,要拿回去當(dāng)著大伙兒的面把這錢給分了。
大房二房惦記著那錢越早到手,他們那顆懸著的心才能到肚子里安分呆著,也也顧不得老太爺?shù)膫耍枇溯v小三輪車,把老太爺塞進去,一路朝家里狂奔。
這時代,人都還住的是土坯房子,哪兒有錢修水泥路,全是土皮子泥沙路,到處坑坑洼洼的,薛老太爺被折騰地全身就像快散了架,下車的時候心跳得特別快,腦子里也針扎一樣疼。
這門口三輪車吱嘎剎了車,老太爺根本站不起來,倆兒子就去撐著老爺子下車。
就這么會兒放屁的功夫,從院子一旁的青瓦泥房里躥出個人影,一大坨就撞在了薛大嫂的懷里,撞得薛大嫂一個后退,誒喲誒喲心疼的喊:“乖乖,你這是干啥,可要你娘的命咧”
薛龍這么一抬頭,那臉鼻青臉腫開了醬油鋪子一眼,薛大嫂愣了一下,就開始指天指地地罵:“這是哪個天殺的打的!”
薛二嫂也瞅了一眼,被嚇了一跳,秀美的臉上有些摸不準,嘀咕著:“這十里八村兒的,哪家的娃不是被他欺負,誰敢打她”
薛大良也瞅見了自己兒子這傷勢,頓時就心尖兒都疼了,他跟薛大嫂結(jié)婚好多年,就這么一個娃,能不疼嗎
他說:“別是個大人!”
薛老娘這人偏心長子連帶偏心長孫,也趕緊抱著薛龍的腦袋心疼著,嘴巴里唧唧歪歪地罵著。
薛龍則擦了擦滿臉的鼻涕和眼淚,說了一句:“是三房里那幾個小野種!”
一家人驚了,三房那幾個瘦巴巴的小娃,來條瘦狗都能給全叼走,咋弄得贏薛龍
薛二嫂就笑了笑:“這咋說呢”
薛龍就哭哭哼哼地把三個人怎么圍攻他,怎么抄起板凳打他,怎么捶他,怎么被吐口水全說了。
大房和薛老娘氣得頭發(fā)都要豎起來了,還真沒想到這幾個娃這么長進了,這肯定是有人出主意了!
轉(zhuǎn)眼薛大嫂就要沖屋里去收拾人,結(jié)果大門上面掛了鎖,人根本不在,她這么一轉(zhuǎn)臉兒,大隊的宣傳員就頂著草帽跑過來:“誒,隊長叫你們?nèi)ゴ蚬葓觥!?
“干啥”
“你們家老三媳婦告你們虐待軍人遺孤,瓜分軍人遺產(chǎn)呢!”宣傳員嘿嘿一笑,又頂著草帽子跑了。
他可要趕緊回打谷場找個好位置,看熱鬧啊!
薛家?guī)追恐苯泳惋L(fēng)中凌亂了,他們用盡腦子也想不到,常采萍這惡人先告狀去了!按理來說,是他們找大隊長做仲裁才是啊!
薛大嫂先歪著脖子呵呵冷笑一聲:“怕啥,我現(xiàn)在就去,她還敢到老村長面前挑撥是非”
這一家子又拖著病入膏肓的薛老爹趕去了打谷場,老爺子走不動,又去朝三輪車上抬,薛大良和薛大嫂等不及了,就帶著薛龍先去了。
剛到打谷場門口,薛大良就拉了薛大嫂一把,順手在推了薛龍一把:“去找你李爺爺,叫你李爺爺給你做主。”
這李爺爺就是大隊長李振華,別人,薛龍怎么叫,他都不管,但這隊長,必須要叫得這么近乎,才容易討到好。
薛龍也心眼兒足,抬腿就一陣風(fēng)似的朝打谷場沖,嘴巴里還嗚嗚哭著:“李爺爺,李爺爺,三房那幾個小混蛋打我!”
這會兒大谷場上早站滿了人,都是才下了工到谷倉還了鐮刀,哪曉得就遇上小寡婦拖兒帶口來告狀,他們也懶得回去了,就都等著看好戲呢。
這邊兒常采萍站在棚子口也著蚊子咬,尤其是那小毛蚊子,針尖兒大小,一來就是一大片,手一拍就是一巴掌小血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