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恨和宇文仙仙最近很憂心。
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他們的寶貝閨女蘇,自從上回參加完宮宴之后,就一直宅在家里不肯出門了。
這很不正常。一般像她這種年紀的小孩子,都應該是活潑好動愛玩鬧的,會對府外的世界感到好奇,會熱衷于參加各種宴會吃吃喝喝,會喜歡結交其他小朋友小伙伴。
比如不管是身份尊貴的太子還是幼年老成的鳳世子,他們當初四五歲時不就天天鬧騰著要來將軍府串門找兒妹妹玩耍嗎
可蘇卻很宅。她從來不會撒嬌說想出府玩耍,有時仙兒娘出門想要帶上她,她也多半不樂意。兩個青梅竹馬的小伙伴來找她玩耍,她看起來也不大高興的樣子。
蘇:不,兩個竹馬來了她能高興才怪。
總之,蘇的生活模式非常宅,成天就會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擼狗,讓離恨爹和仙兒娘都忍不住擔心。
以往他們只當女兒年歲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罷了,但從之前的宮宴起仙兒娘就有意讓蘇逐漸踏入玄冰國的貴族社交圈,他們不能放任女兒繼續(xù)宅下去。
堂堂將軍府千金,成天只會跟只亂撿垃圾的狗子玩一起算怎么回事!
于是這天,蘇早上起來跟離恨爹仙兒娘請過安后,就被仙兒娘作風強硬地指派了一隊丫鬟和侍衛(wèi),以“天涼了,珍寶閣的最新季首飾該宰割了”為由,帶著女兒踏上了出府的馬車。
蘇被丟上車時一臉懵圈。
直到馬車輪轱轆轱轆往前行駛,她看著漸行漸遠的將軍府大門,又看看同坐在馬車里已經(jīng)開始思考等會買什么的仙兒娘,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頓時哭笑不得。
她這算是……被親娘帶著強制出門買買買
唉,蘇在心里嘆氣,但沒有開口提出想要回家。她為了最大可能地躲開和男主們的相遇,一直龜縮在家不肯出門,卻沒意識到自己太宅讓爹娘擔心了。
想到離恨爹和仙兒娘,這對父母雖然戀愛腦,但對她這個女兒是真心疼愛,她卻為了躲避套路而忽略了他們的心情,蘇感到一陣愧疚。
不管什么男主女主的,她首先應該做的是孝敬爹娘。
蘇決定趁這次機會,好好陪仙兒娘逛逛街,一來是讓親娘放心,二來也培養(yǎng)一下母女感情。
瑪麗蘇的世界除了愛情,也是可以有親情的嘛。
隱都內(nèi)城大致可以分為東南西北四個區(qū)域:東西兩城,南北兩市。
東城以深宅大院為主,距離皇宮最近,真真的天子腳下,寸土寸金。此地段的地價全玄冰國最高,且有價無市,能居住此地的不是世家大族就是朝中權貴,門庭間來往拜訪的自然也不會是普通人。
簡而言之,東城就是玄冰國最壕的豪宅區(qū),里面隨便一個人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佬,普通百姓平常連靠近都要抖三抖的地段。
蘇家,鎮(zhèn)北將軍府自然就坐落在這東城里。
而西城同樣以住宅為主,只是距離皇宮稍遠,都是半大不小的普通宅子。住戶多是些品級不高的朝臣,或門庭清貴但沒什么權勢的書香世家,或腰纏萬貫的富商大戶……
總體比不得東城勛貴,但在隱都也算是環(huán)境不錯的居住地段。
南市則是普通的平民區(qū)。住宅巷子和商肆茶鋪鱗次櫛比,人口密集,每日都十分熱鬧。雖然居住南市的多為普通平民,但因為各色高檔鋪子茶樓聚集此地,經(jīng)常也會有達官顯貴出沒,是隱都最繁華的地段。
北市同樣是住宅和商鋪混雜的區(qū)域,但無論治安還是人口組成都遠遠比不上南市。
北市地段偏僻,地價較低,居住此處的多是家境貧寒之人或是外來的流動商販,人口組成相對復雜,又因隱都的青樓賭坊多開設在此地,來往走動的人更是魚龍混雜。
但混雜也有混雜的好處。北市因為流動商販多,經(jīng)常能淘到一些新奇的玩意,比如游牧民族的獸皮毯,大漠女子的銀鈴首飾,外邦制作的琉璃燈盞……這些都是只有長途商隊才會販售的東西,在一般商鋪里根本買不到。
不過仙兒娘貴為長公主,自然不可能帶寶貝女兒去逛北市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母女倆今天的目的地是達官貴人們經(jīng)常去的南市。
馬車載著蘇母女,一路轱轆行駛到南市的珍寶閣。
珍寶閣雖然店名很土,但它是玄冰國最大的首飾鋪子,百年老字號。出售的金銀首飾不止貴重,款式還很新穎,一直很受達官貴人們喜愛,幾乎算是皇宮工匠以外的首飾界最高生產(chǎn)技藝代表。
蘇的很多釵環(huán)首飾,就是將軍府派人從珍寶閣訂做的。
店里的伙計都是伶俐人,一看到蘇乘坐的馬車,就知道這來客肯定非富即貴,因此母女二人一下馬車就受到了伙計的熱情招待,被掌柜的迎到了二樓雅間。
蘇戴過不少珍寶閣的首飾,但今天還是第一次親自來到店里,感覺有點新奇。
像將軍府這種超級特權階級,平日里吃穿用度其實完全不需要自己出門選購,而是由鋪子派人把最時興的款式送到府上挑選。仙兒娘今天主要是想尋個由頭,帶自家死宅女兒出門透氣。
珍寶閣有兩層,一樓是面向所有顧客的大堂,里面擺放的釵環(huán)首飾雖也貴重,卻算不得最最珍品,真正極品的那些都是不會直接擺放到外頭讓人隨意觀看的。
二樓則是單獨隔擋出來的雅間,配備點心香茗,環(huán)境舒適,專門提供給世家大戶的女眷休息和挑選首飾之用。也只有進到二樓雅間的顧客,才有資格真正挑選到那些一樓看不到的珍品。
以仙兒娘和蘇的身份,自然是被掌柜恭迎進了二樓的雅間。
蘇對于逛首飾鋪子,其實是沒有多大興趣的。她年歲尚小,一直以來日常穿衣打扮都是由仙兒娘操持,她直到最近才初初開始接受貴女教育,至今為止還沒學到個皮毛。
首飾鋪子里琳瑯滿目的貨物,她只能憑外觀設計粗略地說出個好看與否,除此之外連那東西的用途都未必清楚。笄、簪、釵、篦、鈿、華勝、步搖……光是插腦袋上的就有七.八.九種,蘇至今還傻傻分不清。
讓她挑選,真是為難她胖虎。
不過她還是很認真地陪仙兒娘挑選了一會兒,只是仙兒娘挑著挑著便忘乎所以,也忘了把女兒拎出來放風的初衷了,一個人很認真地買買買了起來。
蘇:……
果然不管古今中外小說現(xiàn)實,女人都會沉迷在買買買之中忘記自我。
蘇被親娘遺忘在一邊坐冷板凳也不生氣,反正她出門這趟就是為了哄仙兒娘高興,仙兒娘能買買買買開心了,今天這趟門就算出值了。
仙兒娘一件一件試著掌柜拿上來的精品首飾。蘇坐在旁邊看得有些無聊,便把目光從叮叮當當?shù)氖罪椶D移到窗外。
她們所在的這個雅間是有窗戶的,面向外面熱鬧的大街。
今天外面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街上熙熙攘攘似乎格外熱鬧。蘇出門的次數(shù)不多,南市這邊更是第一次來,因此看到熱鬧的古代街道,一時也覺得很有意思。
窗戶半開,剛好能擋住她的臉,又足夠讓她看清外面的景象。她借著窗戶掩飾探頭探腦,頗有興味地打量著街上的路人。
忽然遠處傳來了號令聲。蘇朝發(fā)號的方向望了眼,似乎是皇宮那邊傳來的。還沒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街上行人自動自發(fā)地往路兩邊避讓,空出了主道似乎要恭迎什么人。
“嗯嗯是什么人要來嗎”
她好奇地嘟囔著,伸手把窗戶又推開了一點點,就看到道路的盡頭煙塵滾滾,重復劃一的步伐聲音從遠處漸漸靠近,不一會兒一支軍隊便出現(xiàn)在了蘇眼前。
沒錯,是一隊軍隊。
士兵們個個昂首挺胸斗志昂然,前進的步伐沉穩(wěn)整齊,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隊伍。此時正有序地從大街上走過,讓蘇有種在看閱兵儀式的錯覺。
而為首的將軍雖然年紀不大,但面容冷肅,騎著高頭大馬,身著銀色戰(zhàn)甲,手握銀槍,頭盔上的紅纓在風中擺動,顯得格外英姿颯爽。
蘇一眼便認出了這人是誰。
這不就是前段時間在宮門處差點和她發(fā)生交通事故還丟給她一塊玉佩的墨王,軒轅墨嗎……
以往就聽說他是天生將才,少年將軍,但因為他年紀小,上回見面時情況又匆忙,蘇知道他身份后對他也沒有生出面對離恨爹時那種看大英雄的心態(tài)。
但此時軒轅墨一身鎧甲走在隊伍前頭,蘇突然就感受到了對方身上那股大將軍的威嚴,氣勢比之那日他策馬朝她奔來時更勝。
是了,這個少年,哪怕年紀還不大,但他已經(jīng)是個能保家衛(wèi)國鐵骨錚錚的真漢子。
霸氣外露,威風凜凜。
蘇忽然對軒轅墨生出了一種崇敬之意。這和他是不是男主屬性沒有關系,單純是她對軍人的一種敬意。她是大將軍之女,從離恨爹身上多少知道些戰(zhàn)場的危險和艱辛。
她下意識就往袖子里摸了摸,之前她就是把玉佩放在袖子里帶回了將軍府。
此時袖中自然是空的,她的原意是把玉佩當成自己的一條后路,卻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要和軒轅墨扯上關系,不到最后關頭,她都不會動那玉佩,更別說是隨身帶著到處走了。
這種護身后路,被她好好放在了自己床頭的小匣子里,還以防萬一上了鎖。
軍隊從皇宮的方向而來,朝城門的方向而去,浩浩蕩蕩,墨字旗幟在風中凜然。這樣的場景在內(nèi)城中是很少見的,因為一般情況下軍隊都不會進入到內(nèi)城里,只會在城外駐扎,除非凱旋歸來。
不過蘇曾聽說離恨爹說過玄冰國的一些軍隊方面的習俗,知道在重要戰(zhàn)爭之前為鼓勵士氣,皇帝會先在宮門處行點兵儀式,然后由百姓夾道送軍隊出征,以表對軍隊的看重。
蘇眨眨眼,有點明白過來軒轅墨今天應該就是要帶兵出征了,打的仗還很可能不小。
果然,隨著軍隊漸漸走近,道路兩旁的路人們交談聲也越來越大,細碎的議論被清風卷入窗內(nèi),飄進了蘇耳朵里。
“哎,南邊又要打仗了呀。”
“是啊是啊,還是南邊那些個部落,前段時間軍情告急,我們大玄冰南邊的邊境又被冒犯,已經(jīng)毀了兩座城池了呢。”
“嘶――太可怕了,聽說那南邊的部落向來野蠻,萬一屠城,那兩城里的百姓……”
“所以陛下這不是派墨王爺去邊關了么有墨王爺在,想必那起子外族定然囂張不起來。”
“對對對,墨王爺可是我們玄冰國的戰(zhàn)神,墨家軍出馬,一定能凱旋。”
“……”
“……”
蘇從路人們的交談聲中慢慢弄清楚了事情來龍去脈。她想起前幾天宮宴時,軒轅墨一人一騎強闖宮門的事,他那天說有要事要立刻進宮。
如今想來,他當時進宮很可能就是要報告南面邊關戰(zhàn)火起的消息。
邊境不穩(wěn),外族入侵,這種重要消息確實值得硬闖宮門,一刻也不能耽擱。
蘇心里已經(jīng)完全放下了那天對軒轅墨的一點芥蒂,對比起來她覺得自己當時擋了別人的路耽誤正事,好像才不占理。
她還收了人家玉佩……
又回想起那天軒轅墨給她丟玉佩的場景,蘇突然感覺有種不太妙的預感。軒轅墨給她玉佩明顯就是用來當信物的,他當時還說了日后會對她負責。
他眼下都要出征了,這日后定然是等他打完仗回來之后的意思了。
蘇原本覺得軒轅墨這話就是給她立flag,騙她進套路,畢竟每個對瑪麗蘇說過類似臺詞的男人,十有都是男主,最后不是兩人先婚后戀,就是要開始你追我趕帶球跑,讓她擔心了很久。
可那是她不知道他馬上要出征。
如今看著軒轅墨帶著大軍浩浩蕩蕩去打仗,蘇倒是不怕自己被套路了,她反而有點擔心軒轅墨。
去打仗之前跟女主說什么等我回來負責之類的話……
蘇覺著這劇情怎么這么像是要戰(zhàn)死be的套路呢。
每一個說等我回來就干嘛干嘛的人,最后一定都回不來。說過這話的人往往像是被詛咒了似的,死亡flag插得十分牢固。
其中說等回來就要結婚的,更是套路中的套路,詛咒中的詛咒,200%有去無回。
而留下信物的,往往很容易就成了遺物,接下來就該是女主睹物思人,苦等男主一輩子,最后信物傳到下一代主角手里,成為關鍵的劇情道具。
蘇突然想為軒轅墨點蠟。
她目光憐憫地望著他,準確地說是望著他頭頂,雖然那里什么都沒有,但蘇恍惚中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他頭上插著一面大大的死亡flag在迎風招展。
她有點坐不住了。她是知道套路的,如果提前知道軒轅墨要出征,她那天說什么也不會讓他說出那種死亡flag的話。萬一他真的一不小心就回不來了……
她蹭的一下起身,趁著仙兒娘還在專心挑首飾,找了個上茅房的借口就一個人從雅間里偷溜了出去。
她噠噠噠一路小跑下了樓,可她人小腿短,等她跑到外面大街上時,領頭的軒轅墨早已路過了珍寶閣,遠遠走到前頭了,蘇只趕上了出征隊伍的尾巴。
她站在珍寶閣門口,望著前頭軒轅墨漸行漸遠,心里一時間說不上是什么感受。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追出來是要做什么,她總不可能阻止軒轅墨去出征的。只是她明知對方很可能已經(jīng)陷進套路,她卻不提醒一下的話,她會覺得良心過不去。
每一個瑪麗蘇女主都有一顆善良的心。
然而人各有命,她熟知套路,但這情況下她也沒什么能做的,只能祈禱軒轅墨真是個男主,男主光環(huán)還很強,強到足以抵擋死亡flag的詛咒了。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天軒轅墨對她說的原話,確定他只是說要日后負責,具體怎么負責他沒說。想來好歹是沒提到要回來結婚,估摸著死亡概率應該能低一點
她惆悵地嘆了口氣,在心里又為軒轅墨點上一根蠟燭。
浩浩蕩蕩的大軍已經(jīng)走過這條街,之前避讓路旁的路人們漸漸走動起來,小商販也重新在路上支起了攤子,南市街道從軍隊出征的肅穆回歸到叫賣熙攘的日常風景。
蘇也轉身準備回到珍寶閣里面去了。
眼角余光瞥見身旁有個老人家還站在原地沒動,她想了想,還是主動上前問道:“老人家您需要幫助嗎”
剛才夾道圍觀軍隊經(jīng)過的時候,這位老人家就站在她身邊,她原本以為對方也是來歡送軍隊為士兵打氣的。可現(xiàn)在軍隊離開了圍觀群眾也散了,這位老人家卻還站在原地沒走。
看起來有點奇怪。
蘇能投胎成女主屬性,她本身就具備成為瑪麗蘇女主的基本要求,比如她善良。上輩子在現(xiàn)代她就是坐地鐵一定會給老人讓座的那種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