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煙霧重重,妙提慌亂揮開擋住自己視線的霧氣,景象漸漸清晰。
青黛瓦,朱紅墻,大雄寶殿莊嚴(yán)肅穆,殿前有棵百年的菩提樹,是她最熟悉的慈恩寺。
天上飄著絲絲細(xì)雨,一位婦人一只手撐著傘,一只手牽著女童,傘邊遮擋住了婦人的臉。女童身上穿著的襖裙和被自己壓在箱底的襖裙一模一樣,妙提急慌慌的上前細(xì)聽,只聽見婦人溫柔的說道:“往后你要聽師父的話,阿娘這就走了,等阿娘來接你。”
妙提意識到這女童是自己,那婦人便是自己的阿娘了,她紅著眼,手指微微顫抖著想要掀開傘,想要看看她阿娘長什么樣子。
可這時畫面一轉(zhuǎn),她又看到自己被幾個兇神惡煞的歹人提刀追趕著,她慌忙的大叫,讓自己跑快一點,就在歹人抓到她衣袖的同時,大霧籠罩上來,自己被一股力量拉扯著。
大夢初醒,妙提幽幽睜開眼睛,夢里的難過還刻在她的心上,眼尾掛著淚珠,伸手輕輕彈開,才發(fā)現(xiàn)入眼的不是光禿禿的房梁而是石青色的帳頂,身下是厚厚的褥子,摸摸身上蓋著的錦被,是已經(jīng)很長時間都沒有感受到的綿軟暖和。
腦袋終于清醒,猛地坐起來,被子滑落,自己身上那件臟兮兮的僧袍已被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雪白色的柔軟的中衣。
起的過猛,腦袋一陣暈眩。
這時從外面走進(jìn)來一位十八歲左右的小娘子,見妙提坐在榻上揉著額角,快步上前放下手中的托盤:“尼師,您醒啦,婢子扶您做好。”
妙提呆愣愣的放下手,茫然的隨著她擺弄:“施主,這是哪兒,您是”
妙提聲音軟糯,讓人不由得心軟,知語放柔聲音:“尼師,您稱呼婢子知語便是,這兒是樊川憩院,您已經(jīng)昏睡七個時辰了。”
知語往她身后墊了一只迎枕:“您身子太弱了,婢子見到您的時候您正發(fā)著高燒呢!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燒了,這會兒可能還有些頭暈,您吃了藥再休息會兒便好了。”
七個時辰,那豈不是已經(jīng)天黑了,妙提回想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不禁緊握粉拳,看著面前的知語猶豫著問道:“是您家主人救了我那您家主人是”
她昏倒前見到的那雙眸子映入腦中,是他嗎
知語似乎并不意外,將端進(jìn)來的藥碗遞給她,溫和的說道:“是府中郎主命人將您送過來的,此處是郡侯李寅的別院。”
郡候李寅身份高貴,出自長安百年世家李氏,父親乃燕國公,母親是皇家宗室女安喜縣主,當(dāng)真是顯赫無比。
李寅十五歲隨父兄征戰(zhàn)沙場,十八歲便封得郡候另有圣人特賜的封號魏。驅(qū)外敵,戍邊關(guān),這天下至今已太平五六年了,李寅也早就領(lǐng)了大理寺少卿的差事在京中行事。
妙提一邊小口抿著湯藥,一邊聽知語介紹著這家主人,聽得迷迷糊糊地,看著知語滿是疑惑:“那是不是所有壞人都怕大理寺,壞人做了壞事也都可以找大理寺主持公道。”
妙提問的小聲,生怕說錯了惹人笑話。
知語倒是沒有想到眼前的小尼師會這樣問:“按理說應(yīng)是這般。”她不知是不是所有壞人都怕大理寺,但都怕她們郎君是真的。
李寅少時是戍邊英雄,人人稱頌,風(fēng)頭無二。不過后來任大理寺少卿后,李寅詭異莫測,殺伐冷酷,不近人情,漸漸地那些好名聲都淹沒在他的行事囂張中了。
她們這些侍從平日里都是提著心,吊著膽子行事的。
妙提輕舒一口氣,放下心中的警惕,把藥碗放到一旁的小幾上,討好的對著知語笑了笑:“謝謝你。”
知語能在此處做事,自然有顆七竅玲瓏心:“尼師還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膯帷?
妙提一般不想給別人添麻煩,但還有很多小娘子被困在寺里,孤立無援。妙提鼓起勇氣開口:“貧尼可否見一見你們郎主。”
還沒待知語回答,妙提又趕忙擺擺手:“現(xiàn)在天色已深,明天也可以的。”
知語輕笑一聲:“不礙事,您等著。”府里皆知魏候休息的晚,眼前這人又是他帶回來的,去稟告一聲也是無妨。
妙提點點頭:“謝謝施主。”
知語把藥碗收拾著,離開了屋子。
妙提見門關(guān)上,掀開被子準(zhǔn)備下榻,她的鞋子也不知所蹤,留下的是一雙新的繡鞋,許是顧忌到了她的身份選的是一雙素面的鞋子,妙提小心翼翼的穿上,她的腳十分小巧,穿著空蕩蕩的。
屋子不知怎么弄得,暖烘烘的一點都不像冬天,便是她只穿著中衣也不覺得冷。
內(nèi)間除了一張榻和一只小幾便只有一個架子,上面擺了幾件精美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