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笑語喧嗔,陸郁從酒席退出去。
前段日子的傷還未好利索,酒席上的人還紛紛勸酒,陸郁干脆離了席,獨自尋求一片寧靜。
從酒桌上下來,陸郁就忍不住四處尋找那個身影。
身后的朝煙最清楚主子的心思,低聲道:“唐姑娘方才往西苑去了。”
西苑陸郁的腳步頓了頓。
那里是府中最偏僻的地方,她去那里做什么
這么想著,陸郁就忍不住往西苑的方向去了。
而此時,唐梨這邊也正僵持著。
“――這太危險了,唐姑娘還是放棄吧。”
陸彥煦還在勸說著唐梨。
唐梨微微搖頭,不能再拖了,外面似乎有腳步聲,她幾乎沒多想,就乘著座椅爬上天窗。
……好高。
唐梨扒開窗扇往下一看,盡管并不恐高,卻仍有輕微的頭暈?zāi)垦V小?
窗扇下堆著的是一圈石塊木材,唐梨吸了口涼氣,跳下去會受傷的吧。
可是來不及回頭了,唐梨捏緊拳頭,做好心理準備,眼睛一閉就跳下去了。
伴隨著失重感而來的,是四肢散了架般的疼痛,身上像是有無數(shù)道被劃破的傷口,那種尖銳的痛感讓她蜷縮著身子顫抖。
唐梨閉著眼睛,恍惚間好像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帶著慌亂而緊張的語氣向她奔來。
緊接著,唐梨就感到身子一輕,整個人被打橫抱起,緊貼著的胸膛溫暖而結(jié)實。
鼻間嗅到清冽的松香氣息,她費勁力氣半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個精致的下頷和挺翹的鼻梁。
真的是陸三爺。
理智提醒著她不能這樣親密接觸,她想掙扎著離開這個溫熱的懷抱。
可是她太虛弱了,只覺得眼皮好重,頭也暈暈乎乎地像針扎般的疼,隨后意識就漸漸消散了。
……
唐梨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夢見小時候,在自家的花園里,她坐在秋千上,姐姐在身后搖晃,秋千載著她飛得高高的,那些快樂也好像要沖破云霄一樣。
母親在一旁的石凳上一遍做繡活,一遍提醒她們別摔著,眼里含著溫柔的笑意。父親從府外做生意回來,給她帶了巷口的脆皮炸鮮奶。
那是唐梨一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日子了。
人都說,只有在眼下過得不好的時候,才會一直回想從前的生活。
唐梨心想,她眼下的日子確實難過啊。
之前在舅舅家,舅母苛刻,姐妹爭執(zhí),她倒也忍過來了,沒想到好不容易千里奔波和姐姐在一起了,這陸府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平靜的。
太太對她雖然還算客氣,但總有些疏離,還派了耳報神過來。
陸宜玉雖然和她關(guān)系不錯,但嬌慣任性,總有些小性子。
還有陸三爺……唐梨有時候覺得他對自己不錯,有時候又覺得他琢磨不透。
唐梨覺得這日子過得累極了。
在恍惚的夢境中,她感覺有人把了自己的脈,有人觸了自己的額頭,有人在床邊低聲私語,有人在耳邊細細哭泣。
醒來時,唐姨娘撐頭坐在窗前,一臉疲憊。
唐梨眨眨眼睛,想說話,卻覺得嗓子里好像卡著塊石頭,“……姐姐。”
唐姨娘睜了眼,見她醒來很高興,“梨兒醒了”
“感覺好些沒還痛不痛身上可有不舒服的”
一連串問題問下來,唐梨也沒法回答,她喉嚨又干又痛,只能搖搖頭,“我餓了……”
唐姨娘略略放了心,還能知道吃,就代表沒事了。
睡了三天,能不餓嗎
丫頭們魚貫而入,卻只呈上來幾份清粥小菜。
唐姨娘把唐梨扶起來,在她身后放了個迎枕墊著,唐梨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綁著不少紗布,一動就疼。
唐姨娘把蔬菜粥端過來,勺子遞到嘴邊,唐梨蠕動了下嘴唇,最后還是咽下那口粥。
“姐姐知道你想說什么。”唐姨娘道:“你剛醒,只能吃這個,那些東西都不好克化。”
唐梨有些無奈,姐姐以為她是嘴饞
她就著姐姐的投喂吃下了那碗粥,才覺得恢復(fù)了些精力,她啞著嗓子問:“姐姐,我那日是怎么回來的”
她最后的記憶,停留在陸三爺?shù)膽驯Ю铮闹形⑽⒉话玻潞貌蝗菀讖拇笊贍數(shù)目永锍鰜恚致淙腙懭隣數(shù)牧_網(wǎng)。
“是青松院的婢女朝煙救你回來的。”唐姨娘用手帕擦了擦唐梨的嘴角,淡淡道:“她那日正好經(jīng)過,救了你。”
唐姨娘想起來就有些后怕,若是她的梨兒沒有想法設(shè)法的逃出去,恐怕這會兒府里都亂了套,若是那會兒朝煙姑娘沒有經(jīng)過救她,恐怕死在那里也是有可能的。
思及此,她面色凝重,“梨兒,那日是誰讓你去西苑的”
“是水佩。”唐梨四下看一眼,醒來后就沒見到她的身影,“姐姐,水佩不是太太給的丫鬟嗎她怎么會……”
唐姨娘的目光漸冷下來,她很清楚,那日的事絕不可能是太太指使的,唯一的可能,只有水佩被人收買了。
可是水佩自從那日之后就消失不見了,偌大的府邸誰也查不到她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