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冰,萬籟俱寂,肉身撞擊地面的聲響沉悶而突兀。
被摔到地上的官差一臉酒氣頓時清醒了,但尚未弄清狀況,罵罵咧咧地說:“哪個混蛋,居然敢摔老子,他娘地不想活了是吧賤奴胚子,看老子不剁了你!”
鋒利的劍尖抵上官差的脖子,閃著寒光。官差頓時不敢動了,嘴上咕噥了幾個含糊的字音,也沒有再罵出什么。只是僵硬地抬起頭,云層閉月,四處一片漆黑,他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只能通過身高身形判斷是個男的。
“好、好漢饒命……”官差聲音顫了起來,不知道對方是誰,真是求饒都求不到點(diǎn)上。
“饒命”男人的聲音很平靜,“站起來。”
官差哆哆嗦嗦地爬起來,動作緩慢,生怕劍鋒不小心劃到他的脖子。
“轉(zhuǎn)過去。”
官差老實(shí)地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心如擂鼓,冷汗涔涔。
“你看這山崖下的風(fēng)景如何”男人聲音很輕,自言自語一般。
“好、好漢,這、這哪有什么風(fēng)景可言啊……”官差咬到舌頭,也顧不上了。
男人似是笑了,“下去看看,風(fēng)景很好。”
“你……”確定了對方根本不會饒他,官差求生的意念使他爆起反擊。但一摸腰間,卻發(fā)現(xiàn)沒帶佩刀。無法之下只能哇呀叫著,空拳而上。
男人沒與他交手,只來回躲過,像是戲耍著他白費(fèi)力氣。
官差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加上醉酒遲鈍,出拳也越發(fā)沒有章法。男人抄起不知何時放在那里的帚竿粗細(xì)的樹枝,一招刺穿了他的腹部。木枝與皮肉相交發(fā)出的悶響失真又}人,血腥味與酒氣相撞,說不上哪個更刺鼻。
”呃……“官差雙目大睜,又沒有焦點(diǎn)地看著自己的腹部,漆黑中他看不清自己被什么捅了,只能感受到劇烈的疼痛和一點(diǎn)灼熱。
男人松開木枝,向前走了兩步,雙手一推,官差便毫無反抗地從崖邊掉了下去,只有尖叫聲飄散在風(fēng)里,無奈又渺小。
“你未曾饒過別人,又有什么資格獲得饒恕”說罷,男人轉(zhuǎn)身離去。
農(nóng)家小院里,潘管家擺上買來的牛肉、豬蹄,和幾包炒貨,一小壺梅子酒配上兩個豁口的茶杯作盅,物缺人全。
潘管家給祁襄滿上,“公子,我知道您不能多喝,咱們就喝這一盅,您能恢復(fù)自由身,姨娘九泉之下也會高興的。我祝您身體康健,以后萬事如意。”
祁襄笑了,這樣的祝福對他沒有意義,但老人家的心意,他是領(lǐng)情的,“潘叔,這些年你跟著我受苦了。”
潘管家忙擺手,“公子說哪里的話這些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待日后公子成親了,有個知冷知熱的人,我去見了方姨娘,才算有個交代啊。”
祁襄給潘管家夾肉,“你這些年的辛勞我看在眼里,我娘泉下有知,只會感念你的照顧,還是那句話,你不欠我的。”
“公子,欠與不欠我心中自有一桿秤。霞兒是沒救回來,但我已經(jīng)盡力了,方姨娘也盡力了。如果沒有方姨娘的幫助,我必然抱憾終身。我沒正式讀過書,卻也謹(jǐn)記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這份恩情不能忘。您就讓我跟著您、伺候您,這對我來說都是該做的,否則良心不安吶。”
祁襄輕嘆,“好了,不說這個了。你多吃點(diǎn)。”
“噯。”潘管家吃了幾口肉,給祁襄盛了糙米粥,菜色簡單,卻是五年來他們吃得最高興的一頓飯。
第二天,祁襄醒來,天已經(jīng)大亮。潘管家給他熬的粥放在灶臺上,人已經(jīng)上工去了。
祁襄沒什么胃口,喝了兩杯花茶就在小院周圍散步,他不喜歡曬太陽,但這樣悠閑地曬太陽的日子實(shí)在是久違了。
西陲民風(fēng)彪悍,百姓嗓門也大,祁襄隔了挺遠(yuǎn)都能聽到聚在樹下縫補(bǔ)的女人們的聊天。是在說昨晚有個官差喝多了出去方便,結(jié)果失足摔下山崖,肚子被崖上的樹枝捅穿,人也摔扁了,樣子特別慘。其他官差為了早日回去,不想在這件上耽擱時間,催著仵作草草驗(yàn)了,仵作說那人身上沒有別的傷痕,就是摔下去的。官差們便把他就地一埋了事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收拾行囊,明天一早就走。
祁襄沒多聽,步伐也沒有改變,只是突然有了胃口,繞回屋子吃飯去了。
“祁公子祁公子是住這里嗎”
祁襄剛吃了沒幾口,就聽有人叫門,看樣子是來找他的。
打開門,祁襄就看到一個圓臉小廝,一身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身后站著幾個家將打扮的人。
小廝看到他,怔了一瞬,控制不住地尖叫:“祁公子,您的臉!”
祁襄看了他一會兒,才問:“你是小松”
小松一下跪倒在地,“是,公子還記得小的恭喜公子重獲自由,少爺讓小的來接您回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