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聿道“下。”
商姒一怔, 有些不確定道“可我方才說了我不會”
遲聿微微一笑, “教你不就可以了”
他今日看起來心情頗好,對她有著無限的耐心, 一邊的宮人早已驚訝異常,商姒不知遲聿平日是什么樣的人,只覺得此人今日真是閑的可以,她想了想, 認(rèn)真道“那我就隨便下了”
遲聿笑道“下吧。”
商姒拾起一顆棋子,慢慢落在了棋盤上,遲聿也緊接著下第二顆,商姒再下遲聿凝視著棋盤,伸手指著一處, 低聲道“你看此處, 我將你包圍了, 你這幾顆黑子,便被我吃下了。”
商姒似懂非懂,又抓了一把棋子, 認(rèn)認(rèn)真真地重新下了起來。
本來一開始下得很認(rèn)真,可是幾局下來,商姒著實(shí)不是對手, 漸漸的也被挫得沒了氣焰,她越下越?jīng)]精打采, 只撐著下巴索然地看著面前的棋盤, 等到遲聿下了, 她就隨便下在一處遲聿看她越來越隨便,沉聲道“認(rèn)真下。”
商姒打起了精神,坐直了,隔了一會兒,又慢慢耷拉下腦袋來。
眼前這人手下不知多少文臣幕僚,何必非要欺負(fù)她呢
商姒目光越來越幽怨,但畢竟不敢說出口,遲聿將她的神情盡收眼里,心底好笑得很,面上卻十分正經(jīng)地一敲桌面,冷冷道“再不認(rèn)真,我便摘了你的腦袋。”
商姒身子一僵,有些懵懵地看著他。
遲聿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意思。
她終于徹底打起了精神。
后來,遲聿便陪著商姒下了三日,他徹底給她定了個規(guī)矩,說如果七日之后還是這副樣子,就真的要了她的命。他不留無用之人,商姒與他也沒有別的關(guān)系,自然是信了,她開始對著棋盤苦思冥想,卻發(fā)現(xiàn)后來幾日,遲聿沒有再來了。
不知又在忙什么,商姒身為廢帝,獨(dú)自在小小的院落里百無聊賴。伺候的宮人見她漸漸被冷落,以為遲聿已經(jīng)對她喪失興趣,卻開始明里暗里打壓嘲諷她起來。
“你瞧他,曾經(jīng)那般高高在上,現(xiàn)在連我們都不如,指不定哪日就被殺了。”
“人家可骨頭軟的很,要是我啊,早就上吊死了。”
“”
一群小宮人擠在一塊兒大聲地嘲諷,商姒推門出來,聽到了這些話,卻不曾多說什么,卻見一群侍衛(wèi)忽然涌了進(jìn)來,將那些嚼舌根子的宮人全部架了出去。
“全部杖斃。”冷冷的聲音響起,遲聿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商姒看向遲聿,并沒有為那些宮人求情,目光卻落在了他的衣裳上。
這是一身玄金龍袍,十二旒垂落眼前,足踏赤舄,威儀自成。
他稱帝了。
其實(shí)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商姒還是有些恍惚,安逸了這么多日,今日才徹徹底底地意識到,她確實(shí)成了亡國之君。
每一個新帝都是容納不下舊朝郡王的,商姒覺得,自己大概是活不久了。
她看著遲聿,笑了笑。
遲聿負(fù)手而立,慢慢走到了她的跟前,俯視著她,“近日過得如何”
“一切如常。”她好好地看了看他的衣裳,忽然感慨道“陛下如今已登上至尊之位,為了給陛下的臣子一個交代,我大概也在這里呆不了多久了吧”
遲聿深深地凝望著她,“皆看你自己。”
“朕說過,你能下好棋,朕就不殺你。”
他其實(shí)是在給她機(jī)會,遲聿眸色極深,像望不到底的深淵,沒有人可以從他的眼睛里讀懂那些情緒,但他過了這么多日,此刻無比清晰地知道,自己不想殺他。
這般美好的少年,殺之可惜,遲聿更想將他留在身邊。
他一直以來執(zhí)著于權(quán)勢,常年征伐,不曾喘息分毫,可想想若能在身邊養(yǎng)個這樣的人,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遲聿不再多說,淡淡揮手,命人抬上棋盤。
兩人相對而坐。
商姒率先落子,下棋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若當(dāng)真是一局定勝負(fù),決定了她是死是活那她,大概必死無疑。
商姒緊緊地抿唇。
遲聿看了她一眼,忽然改了口,“五局三勝,若有不懂,可以問朕。”
少年這才遲疑地點(diǎn)頭,飛快地瞟了他一眼,落子收回手來。
她支著下巴,苦惱地盯著面前的棋盤,每次都要冥思苦想許久。
等到遲聿落子,她就會伸手,指著其中一顆棋子,問他道“我下這里對不對”
她眸子清澈,帶著一種悉心求教的真誠,望著他。
遲聿低頭掃了一眼棋盤,薄唇微掠,點(diǎn)了點(diǎn)頭。
面前的少年郎立刻露出笑容來,她抓起一顆棋子,飛快地落在那處,等到遲聿再次落子,她又盯著瞧了許久,又指著一處問他,“這里嗎”
遲聿忍俊不禁,“你與人下棋,每下一步都要問一遍對手,那還有什么意思”
她卻理所當(dāng)然道“是你親口說的,我練了這么久,若仍舊輸了,你就要了我的腦袋。”
遲聿還未說話,身后的內(nèi)侍立刻訓(xùn)斥道“放肆對陛下說話,什么你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