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不情愿,最終,祝宜寧還是沒能拗得過自己這小小一團固執(zhí)起來卻比大人還難纏的幼妹。
在宜臻烏溜溜的黑眼珠子下,她無奈地嘆口氣:“罷了,難得正月上元,就縱你一回。”
但讓她單獨放了小團子隨衛(wèi)珩走,又是絕無可能的。
準確的說,是祝宜寧非要帶著亭鈺跟著,為“識人不清癡傻天真”的幼妹保駕護航。
至于亭鈺,他樂意的很呢。
猜燈謎這項活動,他真是半絲興趣也無,還不如在府里頭和宜臻捉迷藏來的痛快。
如今能跟著男神白月光衛(wèi)家哥哥走,還能聽說書吃點心,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若不是爭不過宜臻,他此刻怕是都要躥到衛(wèi)珩袖子下邊兒去了。
是以最后,衛(wèi)珩就莫名其妙地拖了三只尾巴往茶樓去。
當然,若是還要算上跟著的丫鬟婆子的話,那真是兩只手也數不過來。
浩浩蕩蕩,一路上的平頭百姓,見著他們這一隊衣著華貴丫鬟成堆的大家公子小姐,都主動往一旁避了去。
比之衙役巡街也差不遠了。
衛(wèi)珩覺得,祝老太太嘴里的所謂被花子拍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樣大的仗勢,哪個拐賣小孩的花子會不長眼地來拍他們
便是真的拍去了,世家大族丟了孩子,定是要驚動京兆尹的,到時候,京城所有巡鋪屋都出動了,人販子真是得不償失。
前年里驚動滿京城的,永德侯府大姑娘被拍花子拐走,至今未尋回的事兒,衛(wèi)珩倒懷疑,背后不僅僅是一個人販子那么簡單。
永德侯一位原配,一位繼室,一位寵妾,統(tǒng)統(tǒng)出自杜家,里頭的水,可比尚書府深多了。
不過這種新聞,到底也和他沒什么關系。
在衛(wèi)珩心底里頭的分量,還沒有此刻被小姑娘捏皺的袖口來的重要。
去往茶樓的路上,雖越走越凄清,不如東街中巷來的熱鬧,宜臻卻歡喜的很,一只手抱著木頭小鴨,一只手拉著珩哥兒的袖子,覺得這個元宵節(jié)過的要比除夕快活多了。
他們穿街走巷,行了一刻鐘,終于到了軒雅居。
這軒雅居本就是一家裁縫鋪和點心鋪合了改建的,連中間隔墻都未拆,不過是在其中開了道廊,方便客人走動罷了。
是以粗粗一看,自然比不上中巷處的那些子大茶樓。
畢竟進出往來的,都是些衣著樸素的平頭百姓。
甚至還有不少膀大腰粗渾身匪氣的江湖漢子。
祝家大姑娘果然很看不上眼,蹙蹙眉道:“這種地兒,我瞧著怕是不安全的很,要去茶樓,去春來茶樓就是了,何至于要往這種魚龍混雜的小街小巷來。”
衛(wèi)珩沒搭理她,徑直步入了軒雅居的大門。
右手衣袖還拖著個跌跌撞撞的白面兒小團子。
他一進門,就有眼尖的伙計迎了上來,擺出熱絡的笑臉:“衛(wèi)公子,你可來了,季公子小半時辰前便到了,正在梅香閣等您呢。”
這段時日,因為季連赫的緣由,衛(wèi)珩倒也時常往這間茶樓來。
他們兩位公子哥兒,氣度斐然,出手闊綽,茶樓的東家知曉他們來頭不小,還特地出面招呼過幾次,再三吩咐底頭的伙計要上心再上心,也算是結了個善緣。
祝宜寧落后兩步,聽見伙計后面的半句話,眉毛蹙的更深了,語氣一下就變得不是那么妥帖起來:“你竟還和人約了季公子又是哪個衛(wèi)珩,若是只有你自己便罷了,如今宜臻亭鈺跟著,你少把他們往些江湖道子面前引!”
衛(wèi)珩抬起眼眸,瞥了她一眼。
其實他倒是挺能理解祝宜寧態(tài)度的警惕的。
在大宣,門第觀念重的很,兒女親事,講究的是一個門當戶對,尚書府的嫡小姐,定了位七品縣令之子,任誰都高興不起來。
祝二老爺考慮周全,凡事想的深,心里頭便是有再多的算計,也能擺出個笑模樣,好歹維護了面上的情分。
可這位祝大姑娘,自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養(yǎng)在深閨,日常里不過學些琴棋書畫,但書其實也讀的淺薄,見識的更都是內宅里的婦人算計,腦子能有多聰明
因而她這外露的沖動不善,竟還體現了對幼妹的拳拳愛護之情。
蠢笨之人,降生在這世上,已是沒得到上天的偏愛,可憐的很,衛(wèi)珩覺著,自己這樣的聰明人,應該還是要對他們多幾分寬容。
因此他只是淡淡彎了唇:“大姑娘若是擔心,帶著弟妹在樓下喝幾碗茶便是了,衛(wèi)珩也沒求著你們跟著不是。”
是。
衛(wèi)珩是沒求著他們跟著。
反而還是他們非得跟著衛(wèi)珩的。
祝宜寧被他這一句噎的說不出話來,只好把目光投向他身旁的矮個兒小姑娘:“夕夕......”
“夕夕要跟著。”
祝宜臻把衛(wèi)珩的袖子又攥的更緊了些,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嗓音稚嫩卻固執(zhí),“不要在樓下喝茶。”
“宜臻,你再這般任性,阿姐可要生氣了。”
“宜臻也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