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光暈落下地平線,不見天日的密林里,夜行動物睜開了眼。
苗秋在黑黢黢的山林間踉踉蹌蹌的奔跑,她桃色的眼妝被恐懼的淚水暈開,小靴子丟了一只,□□的腳被石塊割的滲血。
林間黑影重重,不知是野獸還是樹影。苗秋驚懼之下不甚被木樁一絆,順著土坡就滾了下去。
她咬牙忍著渾身劇痛,再抬起頭,就看見眼前竟是一座巨大的洞窟。
窟內(nèi)不知自哪兒吹出來的幽風(fēng),挾著塵封的氣味。她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隨即雙目圓瞪。
“救……”
她驚恐的后退,轉(zhuǎn)身欲跑,卻腿一軟摔倒了地上。那洞里探出數(shù)支藤蔓,如同惡心的腸腔動物在地上速度極快的攀爬,纏住她的腳踝向洞內(nèi)拖拽。
苗秋的指甲狠狠扣進(jìn)地面的硬土,隨著拖拽在地上劃出十道長長的深痕。
“——救救我!求您,誰都好……求您!”
下一刻,銀刃破空而出,斬?cái)嗵俾莺莶逶诘厣稀?
何故被江虞南這一手飛刀驚住了,轉(zhuǎn)眼見那姑娘還怔愣著,大喊道:“快跑!”
苗秋這輩子頭一次這樣狼狽過,她面容污濁衣衫凌亂,手腳并用的往前爬了幾步,強(qiáng)撐著最后的力氣站起來跑向那個英俊健壯,看上去讓人極有安全感的特種兵的方向。
江虞南自林中走出撿起銀刃,用手帕緩緩拭去刀上臟污,重新插回腰間。他再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面前是一片嶙峋的巖壁,山洞不見了。
何故抱著暈過去的苗秋,在山林中穿行仍并未十分吃力。見江虞南已經(jīng)有點(diǎn)喘不過氣,這才放慢腳步。
何故嘖嘖道:“這小丫頭也太不懂事。”
江虞南點(diǎn)點(diǎn)頭,第一次這么贊成他的話:“這山里什么都有,稍不注意就能無聲息的給我們一整個科考隊(duì)吞了,連個渣也不剩……”
“我是說她暈的不是時候,”何故嘆了口氣,“不然我就能抱著你了。江教授我看你那一手飛刀可與專業(yè)人士媲美,怎么的身體就這么虛呢?啊不是我說你,你們搞學(xué)術(shù)的整天坐那兒不動彈,容易得血栓……哎你別走那么快。”
江虞南深吸一口氣,覺得十分頭痛:“你是話癆么?”
“酒逢知己千杯少,那是和你投緣。”何故愉悅的吹了聲口哨,揚(yáng)眉道,“到營地了。”
前方駐扎地里染著火堆,饒是白日趕路疲憊,眾人也醒著聚在一起,面色凝重。見江虞南和何故回來,叢科忙起身迎上來。
“怎么去了這么久,我還擔(dān)心你們……”
他突然一頓,怔怔的看向何故懷里的苗秋,眼眶瞬時就有點(diǎn)紅了,一時間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吶吶的點(diǎn)頭:“……好好好,小苗沒事就好,我還以為……”
他話沒說完,可在座很多人都不是第一次跟科考隊(duì)了,都明白一般情況下來說,在這種地方失蹤,基本是可以宣告死亡的。苗秋一個少不經(jīng)事的小姑娘,能活著回來也是僥幸。
江虞南說:“苗秋就麻煩叢先生照顧了,只是杜成毅沒能找到。”
叢科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教授,辛苦你了……”
那天晚上,整支科考隊(duì)氣氛都很凝重。
進(jìn)山第一天就失去了一個同伴,讓部分不太聽信向?qū)г挼娜耍膊坏貌徽J(rèn)真起來。
何故半夜起來放水,慢吞吞的往帳篷里走時偶然一抬眼,見不遠(yuǎn)處石塊上坐著一個人。
江虞南看著遠(yuǎn)方不知在想什么,手中的煙幽幽的燃著,面容晦暗不明。他的皮膚在月光下更顯得白皙不似凡人,何故甚至有那么一瞬間,以為下一秒他說不定就要羽化登仙了。
隨即他敏感的在江虞南的神色間,察覺出幾分深而內(nèi)斂的悲傷。
何故輕咳一聲,慢悠悠的走上前:“江教授這么晚不睡?”
江虞南慢慢抬頭看了他一眼,撣了撣煙灰:“嗯。”
何故跨上石塊坐他旁邊,伸手從他煙盒里抽出一根叼嘴里,邊遮風(fēng)點(diǎn)火邊含糊不清的問:“怎么,有心事?”
江虞南突然看向他,黑漆漆的山林間,他幽深的眸靜如深潭:“我在看那邊的山頭,有個人在對我們招手。”
何故被嚇得打了個寒戰(zhàn),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剛扭頭想去看,就見江虞南唇角勾起。
“……操。”
何故低著頭笑了兩聲:“我居然被你給騙了……江哥,咱打個商量,大晚上的能不能不嚇人?我在現(xiàn)世活了二十來年,今兒白天頭一次發(fā)現(xiàn)這世上原來有鬼神,這還沒緩過來。你剛說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江虞南笑著低頭吸了口煙,不再說話。耳邊何故一直在說個不停,他又轉(zhuǎn)過頭來,在升騰在煙霧中,看向遠(yuǎn)處重巒疊嶂之間,依舊直挺挺立在那的人影。
那“人”僵硬的抬起手臂,緩緩的一下一下向著他們的方向招手,像是在喚他們過來。
——過來啊,過來啊。
山林間的風(fēng)自山谷穿過,時不時發(fā)出“嗚嗚”的聲音。何故耳朵動了動,突然感覺聽到了一絲不尋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