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蕪, 你覺得定國公夫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坐在一側(cè)的綠蕪聽到這話,一愣, 定國公夫人是個什么樣的人她跟定國公夫人也沒怎么接觸過,如何會得知定國公夫人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你就按照你聽到的那些來說。”崔妤在一旁補充到。
聽到的嗎
綠蕪細細想了下, 然后輕聲答道“據(jù)奴所知, 定國公夫人因為一直養(yǎng)在庵中的緣故, 性子比較膽怯自卑, 當初陸三小姐來府中做客的時候, 奴便聽她同幾個貴女說過一些事。”
“她說那位定國公夫人膽怯如鼠, 便是扣她的月例,拿她的東西, 她也不敢多說什么, 就連那些丫鬟、婆子都能欺負到她的頭上去。”
“她還說”
不知想到什么,綠蕪的聲音慢慢弱了下去,嘴唇也輕輕抿了起來, 似乎是在避諱著什么。
“還說什么”
崔妤側(cè)頭問她,見她神色似有擔憂,隱約猜到什么,輕聲哄道“無妨, 這里只有你我, 你說便是。”
“是。”綠蕪輕輕應(yīng)了一聲, 只是聲音還是不由自主地壓低了一些, “陸三小姐還說過, 當初定國公夫人還未嫁給定國公之前, 其實并不滿意這樁婚事,但即便不滿意,她也只能咬牙承受。”
“可是”
她抿著唇,似乎是想到之前的那一面,繼續(xù)說道“可是現(xiàn)在的定國公夫人完全不似陸三小姐所說,她比奴往日見到過的任何一個貴女都要看著金貴。”
那種舉手投足間的氣質(zhì),便說是從小養(yǎng)在皇家都能信。
不過這也沒什么,人都是會變的,再說那位陸五爺那么疼定國公夫人,加上她如今還有那么一門家世,便是王侯也比得。
驕矜些又如何
崔妤聽綠蕪說完,淡淡落下一句話,“是啊,她看著是當真金貴啊。”
那樣的金貴可不像是后天才養(yǎng)出來的,倒像是根深蒂固的東西而這樣的金貴,崔妤這一生,在同輩里,也只在顧珍身上看到過。
真正的貴女。
她突然想起之前回心齋那一面,蕭知一身紅衣,珠翠滿頭,遠遠走來仿佛神仙妃子,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像是隔了千重萬重山,遙不可及。
崔妤突然想到許多事。
為什么第一次見蕭知就覺得她身上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為什么蕭知總是在言語上針對她又為什么在那一次她跟陸承策去祭拜顧珍的時候,蕭知會有那樣的反應(yīng)
甚至于最后。
她想到真相大白時,蕭知附在她耳邊說得那句話。
她說
“崔方儀,如今這幅局面,你可滿意”
那個時候她被局面打擊得連心智都亂了,滿腦子都是陸承策要休了她的事,哪里還有心思去理會蕭知說得那些話。
可如今想想。
她說得這話,實在是不像是蕭知那個身份會說出來的。
以往心中那些捉不透說不清的疑惑,在此時仿佛終于得到了答案,崔妤的纖纖素手緊抓著裙擺,而那雙纖長又濃密的睫毛在幾經(jīng)顫抖之后才平靜下來。
她重新掀起車簾,往外看去。
這一次看得卻不是拐角,而是那個巍峨又壯麗的定國公府,想到那個女人言笑晏晏的模樣,想到她如今被眾人欽羨的境況,想到剛才陸承策那張臉上的表情。
她突然就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一般,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抿得死緊,雙手更是用了全部的力氣,仿佛要把這塊車簾都給撕下來了。
還是綠蕪察覺到不對,忙握住她的胳膊,開口“小姐,您沒事吧”
沒事
怎么會沒事
她以為早就成為一坯黃土的女人竟然又重新活過來了。
不僅如此,那個女人好像特別得上蒼寵愛,即便重活一世也能享有同樣的福運,從一個卑賤的孤女成為全京城最有名望的定國公夫人。
定國公愛她。
先帝也寵愛她。
西南王是她的爹。
即便是素來不愛跟人交涉的秦嘉也把她當做最好的朋友。
還有顧辭
她的哥哥,從小就格外寵溺她。
可這些都沒什么,最讓她沒辦法接受的是陸承策,那個男人,竟然到了如今,變成這樣的身份,還深深地愛慕著她
生怕別人知道,只能偷偷跟著她,護著她,看著她。
他還真是,情根深種啊
崔妤以往從來沒有那么恨過,便是陸承策休棄她,她也只是愛恨交加,還是會忍不住懷念,就算后來顧辭拿回庚帖,她也只是覺得不甘。
可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她覺得有滿腔的怒火,已經(jīng)快壓不住,要噴泄出來了,就連她的身體都因為憤怒而打起了顫。
憑什么
憑什么顧珍無論什么時候,都能被那么多人喜歡和維護
而她
卻只能被人厭惡。
像一只過街老鼠一樣,就連那些最低賤的商販都能欺辱她
若是之前。
崔妤還能不把這些放在心上,那么在得知蕭知就是顧珍的時候,這些不甘和恨意卻再也藏不住了,憑什么顧珍能夠現(xiàn)世安穩(wěn),永享太平
而她卻只能成為一個低賤的可憐蟲
她恨
她不甘
“小姐,小姐”綠蕪眼見崔妤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都快以為她中邪了,剛想喊車夫快點回家,再找個大夫看看,就聽到崔妤幽幽出聲了,“我沒事。”
“小姐,您終于清醒了”
綠蕪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會見崔妤面色終于恢復平靜,總算是松了口氣,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您剛才都快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