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一走出回心齋,綠衣丫鬟就忍不住抱怨道。
她一邊扶著崔妤, 一邊轉頭朝身后的鋪子看,想到剛才那位掌柜的那副“如果你們不走, 就只能趕你們走”的樣子, 她心里就慪得慌。
她是崔家的家生子。
以前去哪里不被旁人恭敬對待別說那些鋪子里的掌柜、小二了, 便是那些六、七品的官家千金, 瞧見她都得喊她一聲“綠蕪姑娘”。
沒想到, 如今區(qū)區(qū)一個鋪子的掌柜都能這般作踐到她的頭上來了
這還是小姐還在場的情況下。
越想。
她這口氣便越發(fā)不平, 嘴里更是不住說道“當初您哪回來,他不是好生候著, 那都是要把其他人都趕走, 讓您一個人先挑。”
“如今竟然敢,敢這樣對您”
“還有剛才那位楊小姐,以前都是巴巴得借著別人的帖子來參加咱們崔家的茶會, 如今竟也敢”
話還沒說完。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著一張臉的崔妤便側眸看了她一眼。
崔妤眼中沒有一絲光彩,冷冰又黑寂,就像一潭死水一般。
綠蕪瞧著便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就連聲音也不禁弱了下來, “奴, 奴只是為您打抱不平。”
崔妤沒有開口, 只是淡淡望了她一眼, 等她收回視線才淡淡發(fā)話, “沒什么好打抱不平的, 他們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如今的她就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別說那些世家小姐、官家千金了,便連坊間這些商人都能隨意對她評判。
她并不為自己以前做過的事而后悔,也不覺得那些人的評價可以讓她產(chǎn)生什么漣漪,這世上唯一能讓她心性大變的,從來都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已經(jīng)死去的顧珍,一個是
她的前夫陸承策。
如果真要再算上一個,如今的顧辭倒也算得上。
轉頭看了身后的回心齋一眼,她面上沒有一絲難堪之色,只是眼眸又冷又沉,似是打望了許久,她才開口,“走吧。”
“回去之后不要和母親說起這些,免得她擔心。”
綠蕪輕輕應道“是。”
“那”
似有猶豫,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我們還要去別處買糕點嗎”
崔妤剛想回答,就瞧見楊寶兒并著其余兩人朝別處走出來,眼見她站在外頭,手里并未提一物,好似并不意外,反而還露出肆意跋扈的笑容。
她一邊盯著崔妤,一邊懶洋洋地同身邊的丫鬟吩咐,“去同別處的掌柜也說一聲,日后但凡崔家的人去購買都不準賣,倘若他們敢賣便是同我楊寶兒作對”
那丫鬟聞言自是忙應了一聲,行過禮后便去吩咐了。
“小姐”
綠蕪臉色慘白得扶著崔妤,聲音又恨又怯。
崔妤卻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楊寶兒,然后收回視線,“走吧。”
“是。”
眼見崔妤就這么離開。
楊寶兒似乎覺得有些無趣,輕輕撇嘴,“崔家女也不過如此。”
她身邊兩個女子見此便輕輕嘆了口氣,“你啊,又何苦非要同她過不去都是自幼相識的,便是再不喜歡,私下里折騰也就罷了,拿到明面上來,要是日后崔家又起來了,你可如何是好”
“姐姐實在是多慮了。”
楊寶兒滿不在意得說道,“難不成你以為如今的崔家,如今的崔妤還能起來嗎她那個哥哥倒還算有些本事,可他常年在外,能抵什么用”
“我看啊”
她看著已經(jīng)遠去的馬車,冷嗤道“再過幾年,恐怕咱們這京中權貴都快沒崔這個姓了。”
戶部尚書家的少夫人還想再說,卻被另一個女子拉住,朝她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
如今楊妃入宮,正受皇恩。
得罪一個沒什么希望的崔家,總比得罪如今的新貴楊家好啊。
而此時的馬車里。
綠蕪坐在一旁掉著眼淚,“他們實在是欺人太甚。”
崔妤見她掉淚也沒說話,心下卻有些煩悶,這丫鬟是她回了崔家之后派到她身邊來的,不是自幼調教過的,就是不如順心、綠荷得她的心意。
只是順心已死。
綠荷早些日子也同她求了恩典回去嫁人了。
她身邊已無可用之人。
馬車緩緩往前駛去。
崔妤懶得理會這個丫鬟,隨手掀起車簾往外看去,目光落在“定國公府”四個字,一頓,當初的陸五爺陸都督,如今也被加封為定國公了。
剛想收回視線,余光卻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就像是心臟被一只大手抓住了一般,崔妤怔怔看著那道身影,張口就是一句,“停車”
綠蕪的眼睫上還垂著淚水,聽到這話卻是一愣,她吸了吸鼻子,訥訥道“小姐,怎么了”
崔妤卻沒理她,只是又說了一句,“停車。”
綠蕪見她這般只當是出了什么大事,忙掀起車簾往外頭吩咐一聲,馬車緩緩停下,而崔妤始終抓著車簾,目光望著拐角處的陸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