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鎮(zhèn)很小, 每天所有的人都在重復著機械性的生活,仿佛金屬色的人形機器,忙碌而又無趣。
但林曉茹的顏色從未單一。
她有時候會耗上一整個雙休去畫一幅畫, 而沈子驍多半的時候會呆在旁邊安靜地看著。
林曉茹擔心他無聊,有時候會故意用沾滿顏料的大拇指輕擦他的臉頰, 也有時候會撐著下巴詢問他對這幅畫的意見。
即使沈子驍毫不懂美術, 所以多半說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廢話,林曉茹也從不打斷, 無比認真地傾聽。
但直到有一天, 不知道從哪里掀起了流言蜚語,來勢洶洶而又猛烈。
都和林曉茹有關。
說她是富商包|養(yǎng)的情|婦。
說她明明結了婚卻還不知檢點,和一個來路不明的醫(yī)生曖昧不清。
說她小三上位害死了別人的原配。
都說, 事情的是與非都需要親眼看,親耳聽。
但無論林曉茹是個怎么溫柔良善的人, 無論她是怎么誠懇地對每一個人付之以真心, 但在這些空穴來風的言論面前,全部不堪一擊。
學校也因為這些負面言論,委婉地勸她辭職。
那些容易被煽動的孩子,記憶總是短暫的, 他們在家長的念叨下開始將這些流言當做笑話四處傳播,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是多么喜愛這個老師。
流言愈演愈烈,宛若一柄殺人的利刃,不是一刀斃命,但卻是無比緩慢地凌遲。
然后, 沈子驍在某一天和那些四處傳著流言的孩子們打了一架。
對方人多,一股腦地蜂擁而上。
就在沈子驍思索著該怎么應對的時候,突然聽到個女孩的聲音,脆生生地在巷口響起:“真丟人!”
沈子驍抬起頭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站在巷口的女孩衣服干干凈凈,皓齒明眸,一張小臉嬌嫩可愛,但模樣卻有幾分說不上來的熟悉。
她伸出食指按在自己眼下,朝下輕扯眼瞼,做了個鬼臉:“以多欺少!羞不羞!真沒用!”
“你說什么!”
一個領頭的小胖子覺得被女孩子罵太沒面子,漲得滿臉通紅,揮舞著拳頭要揍她。
小女孩笑著輕轉了個身,躲開笨重的攻擊,握住了他的胳膊。
然后…小胖子被女孩干脆利落地反揍了頓,于是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嗚咽著跑回了家。
見情況不對,剛才還斗志昂揚的一群人紛紛對視一眼,然后一窩蜂地散去。
等喧嘩褪去,這塊地方就只剩下沈子驍和女孩,兩人互相對望。
沈子驍說:“我沒見過你。”
“因為我今天剛到這兒嘛!”
女孩大大方方地笑了聲,看上去很雀躍:“我是來找我媽媽的,爸爸說,今天接她回家!”
沈子驍皺著眉:“接媽媽回家”
“對呀!”
女孩說著,低頭看了眼表,拍了拍腦袋:“誒,我該走了。”
她離開前但不忘朝后對著沈子驍揮揮手:“拜拜啦!”
可女孩剛剛向前跑了幾步,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又轉了回來,一本正經地開口道:“以后不要這樣打架了!”
沈子驍愣了下。
面前的小丫頭樣子顯得乖巧可愛,每個音節(jié)都帶著寫上揚的尾音,此刻絮絮叨叨道:
“他們那么多人誒!”
“如果非要打架的話…你可以試著一個個偷襲!”
“這樣子會受傷的!受傷很疼的!”
說完,女孩愛生怕沈子驍沒聽進去,又強調著問了句:“記住了嗎”
沈子驍愣了會,然后垂了垂眼,不知為何,突然笑了聲,然后道:“記住了。”
后來,沈子驍再也沒遇見那女孩。
林曉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這座小城鎮(zhèn)。
但一段黑白的經歷里,突然出現(xiàn)的顏色,總是讓人難以忘記的。
一個是溫柔如大海的藍。
一個是如驕陽烈焰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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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年一直照顧你的老師,就是蘇零的媽媽”
沈子驍:“對。”
雖然他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
沈子楚頓了頓,嘆了口氣:“我明白了,我會幫你多留意點邵貴芳那邊的動靜。”
沈子驍抬了抬眼:“多謝。”
沈子驍掛斷電話后,正好看見從臥室里悄咪咪探出頭的蘇零。
蘇零整個人藏在門后面,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只眼睛偷看著沈子驍的動靜。
似乎是想偷聽。
但是沒趕上時間,偷聽失敗。
然后她又試圖不動聲色地將腦袋縮回去。
沈子驍嘆了口氣:“…我看見了。”
蘇零像只貓咪一樣炸起毛:偷聽被發(fā)現(xiàn)了!
沈子驍向她走了過去,上下掃了眼蘇零剛換的便衣,然后問:“要出門”
蘇零笑了聲,“是啊。”
“因為樓下來了只蒼蠅,可能需要解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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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零將硬幣塞入自動售賣機里,然后俯下身看著那瓶自己選中的可樂緩緩掉落——最后卡在了出貨口的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