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櫻堅信,無論是在哪個平行時空,她都不可能嫁給江復生。
一來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江復生是金字塔尖的成功人士,往來都是各領域的風云人物,深知自己追求的是什么,因為自信而從容,而她……表面風光,實際活得像一灘爛泥。
二來,他是江源的哥哥。
江源是她年少至今的夢。
雖然他不喜歡她,可這并不妨礙她從情竇初開的年紀,就開始偷偷幻想嫁給他,成為他的‘江太太’。
這美夢太好,她沉迷其中不可自拔,yy了整整七年。
然后,有一天她醒過來,果真成了江太太!――他的大嫂。
光是這念頭就讓她頭皮發(fā)麻,渾身不適,她怎么可能干得出這種反人類的荒誕怪事!
陳櫻看看崩潰的李媽,又看看她陌生的‘丈夫’。
最無助的時候,她想起了自己的人生座右銘。
――逃避可恥但很有用。
于是,一陣令人備受煎熬的沉默過后,陳櫻選擇默默拉起被子,鉆回溫暖而安全的被窩,滿懷歉意地說了句:“打擾了,我肯定在做夢。”
然后,閉上眼睛,心安理得。
李媽傻眼了。
江復生喚了聲:“陳櫻。”
沒有答復。
床上的人已經進入自閉狀態(tài)。長而細密的睫毛一顫一顫,眼睛卻閉得很緊,大有打死也不放棄裝睡的架勢。
李媽沒轍了,壓低聲音求助:“先生,這可怎么辦太太這樣子,我怎么回去跟老太太交代啊”
江復生問:“她醒來后說了什么”
李媽瞥陳櫻一眼,聲音更低:“剛醒來呆呆的,總說傻話,好像忘記了自己是誰,接著又哭又笑,看起來卻很高興,然后您進來了,就變這樣了。”
江復生側目:“笑”
李媽點點頭:“是,笑的可開心了,我從沒見過她這么快樂的樣子。”
江復生默了默,自嘲:“我也沒有,真想見見。”
李媽一顆心直往下沉,怪自己糊涂,說錯了話,忙轉開話題:“先生,我懷疑――”她把手放在嘴邊,像是防止別人偷聽,“――太太失憶了。”
江復生聽了,并沒表現出她設想中的驚慌,只說:“賀振飛在外面。你把陳櫻的情況和他說一遍,讓他去請教劉醫(yī)生。”
李媽本就六神無主,經他提醒,趕緊去了。
門開了又關上,病房再次安靜下來。
江復生走向床邊,在兩步外的距離停下,俯視鐵了心裝睡的姑娘。
女孩二十出頭,小臉雪白,被一頭烏木黑的長發(fā)襯托得越發(fā)慘淡。醒時郁郁寡歡的眉眼,難得溫軟。
那是一張極具辨識度的臉。
一雙多情的貓眼,眼角一滴盈盈淚痣,紅唇豐潤,臉蛋尚有嬰兒肥。
這會兒她病懨懨的,從臉色到神態(tài)都透出病態(tài)的憔悴,用不著化妝,一張兼具天真稚氣和嫵媚風情的臉渾然天成。
正因為如此相貌和天然的身高優(yōu)勢,陳櫻聽江源的話,高中前就參加了專業(yè)的模特培訓。
高中畢業(yè)后,正式入行,短短三年,聲名大噪,萬眾期待,被譽為未來的國模第一人。
可惜半年前飛來橫禍。
一場車禍,一臺手術,陳櫻可以正常行走,卻從此失去了成為頂尖超模的資格。
――以前那樣迷人的臺步,不再有了。
江復生的目光停留在女孩微微顫動的眼睫上。
這姑娘……分明那么害怕。
他又叫了一遍:“陳櫻。”
依然沒有答復。陳櫻往被子里縮了一點。
這時,叩門聲響起。
賀振飛進來,剛想開口,江復生說:“問護士借張便利貼。”
賀振飛不明所以,卻也沒問,去而復返,帶回一張卡哇伊的小便簽。
江復生從口袋里取出鋼筆,刷刷寫了幾個字,唇角泛起一絲笑,搖搖頭,彎腰貼到陳櫻的額頭上。
陳櫻顫了顫,呼吸亂了一拍,眼睛依舊閉緊了,倔的很。
江復生也不強迫她,示意賀振飛跟他出去。
關上門,江復生問:“劉醫(yī)生怎么說”
賀振飛搖頭:“劉醫(yī)生很肯定,陳小姐就是輕微碰傷,沒有淤血,更不可能造成失憶。至于她今天的反常表現……也許是選擇性失憶。”
他嘆一口氣,瞥了瞥上司,“也就是說,陳小姐實在接受不了懷上你的孩子的殘酷現實,自我催眠她和江源少爺結婚了。”
李媽在外頭站著,聽見這話,頓時氣結,狠瞪他一眼:“小飛,怎么跟先生說話!”
賀振飛是江家廚子賀叔的兒子,他年紀和江復生差不多,自小一起長大,一起念書、留學,身份類似于古代的太子伴讀。現在順理成章當了他的秘書。
李媽從小看著他長大,把他當成半個兒子,教訓起來也是順手。
賀振飛摸了摸被打的胳膊,調侃:“前幾個月還是少爺,這就變先生了”
李媽理直氣壯:“老太太說了,該輪到先生當家作主了,太太肚子里懷著的才是少爺。這稱呼還是早改的好,省的以后弄不清楚。”
賀振飛好笑:“怎么就是少爺,萬一是個可愛的小姐呢”
李媽脫口:“那也好極了,有孩子就好,有孩子熱鬧!”
賀振飛聳聳肩,征求江復生的意見:“江總,怎么辦”
江復生回頭看了一眼關著的門,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他吩咐李媽:“陳櫻床頭有一只棕色的玩具熊娃娃,右腿破了,縫過幾次,很好認,你帶過來。奶奶那邊,麻煩你說一聲。”
李媽忙道:“唉,好的。”
賀振飛看著李媽離去的背影,訝異:“你不交代下,讓她別在老太太面前亂說話陳櫻這樣子,老太太能不多心才怪。”
江復生淡然:“李媽只認奶奶一個人。就是交代了,奶奶幾句話就能把真相套出來。”
賀振飛想想也是,他又問:“你和老太太還準備斗下去”
江復生笑了笑:“一家人,有什么好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