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繡回到家,因阿宣催得緊, 先洗手給他做了另份水果牛乳冰, 囑他慢慢吃, 不要吞得太快,隨后回了自己的屋。
她原本是想換衣裳的,眼前卻浮現(xiàn)出那個人在自己突然現(xiàn)身后就變得慌慌張張、以致于囫圇吞櫻桃的一幕, 越想越是好笑, 再也忍不住了,連衣裳都沒換, 人就倒在床上,一個人笑得肚子都快要快疼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 虎妞來敲門,說老爺叫她出去吃飯。她拉了拉身上衣裳,去了飯?zhí)谩?
阿宣早就坐在桌上等開飯了, 對面是父親。白錦繡走了過去,叫了聲爹, 人就坐了下去。
小姐午后出門的時候, 穿的是洋裝, 但那會兒老爺在睡午覺, 看不見。老爺不喜歡小姐穿洋裝, 小姐也是知道的。劉廣本以為她晚飯的時候會換衣裳。沒想到,最后換是換了, 但身上還是洋人的衣服。
白成山看了女兒一眼, 還沒說什么, 白錦繡就先開口了:“爹,我就喜歡這么穿,習(xí)慣了,反正家里也沒外人,爹你實(shí)在嫌棄的話,不要看我就是了!”
她的語氣滿不在乎,仔細(xì)聽,仿佛還帶了點(diǎn)賭氣的感覺。
劉廣不禁心下忐忑。
小姐因?yàn)轭櫦仪笥H的事,似乎和老爺起了點(diǎn)口角,這事他也是知道的。老爺壽日的那天,小姐懂事,人前人后沒表現(xiàn)出來,現(xiàn)在跟前沒別人了,以小姐的脾氣,怕是要借這穿衣服的由頭,和老爺鬧別扭了。
白成山?jīng)]開腔,從女兒的身上收回目光,只道了一句“吃飯吧。”
看起來,老爺在這一點(diǎn)上,似乎妥協(xié)了。
劉廣松了口氣,忙叫人上飯。
飯桌之上,小少爺阿宣只顧吃,忙得沒空說話。老爺似乎懷著心事,不過略略夾了幾筷的菜。小姐沒吃幾口,忽然放下筷子,抬起了頭:“劉叔,回來這么些天,我發(fā)現(xiàn)還是更喜歡吃西餐。你在廣州肯定也見過的,勞煩你叫人送些做西餐的食材過來。還有咖啡。我要咖啡豆,什么牌子無所謂,我不挑,但要加一個法壓壺——法壓壺別的地方?jīng)]有的話,叫人去德隆飯店問一聲。劉叔你常在廣州跟我哥和人吃飯應(yīng)酬,應(yīng)當(dāng)知道那里的老板,法國人弗蘭,我的一個朋友,他肯定知道哪里有。法壓壺燜煮出來的咖啡,口感才是最好的。”
劉廣一愣。
“對了,廚子就不必請了,簡單的西餐,我自己就能做,也不是天天吃。”白錦繡又補(bǔ)了一句。
劉廣不敢應(yīng),也不敢不應(yīng),不住地看白成山。
白成山兩道略微帶了點(diǎn)花白的眉皺了皺,抬眼看著女兒,顯然是不悅了。
白錦繡就和老父親對望著。
“照她說的,叫人送過來吧。”
片刻之后,白成山終于開腔,吩咐了一聲。
“知道了老爺。”劉廣急忙應(yīng)下,努力記著剛才小姐提到的咖啡豆和什么什么壺,怕自己轉(zhuǎn)頭就忘了名字。
接下來的飯桌上,小姐沒有再說什么讓劉廣提心吊膽的話了,總算平安無事地過去。
“爺爺,我吃飽了。”阿宣放下筷子。
“今天我去了聶大人那里玩,后來姑姑來接我,還給他們送了好多涼飲,我就跟著姑姑回來了。下回我還想再去!”
白成山頷首:“不要自己一個人去,更不能頑皮,打攪了大人的事情。還有,布置的功課不能偷懶!”
阿宣搗蒜似的點(diǎn)頭。白成山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絲笑容。
“爹,阿宣說了,那我也順便跟您匯報一聲吧,這個假期我打算畫風(fēng)景油畫,待在家里沒素材,畫不出什么好東西,反正也沒事,明天起我會常出城的,就不每次都跟您講了,您心里有個數(shù)就行。”
白成山盯了女兒一眼,放下筷子,從餐桌邊站了起來,雙手背后,一言不發(fā)地走了。
白錦繡回房,很晚了,還坐在燈前,托腮想著今天的事。
她知道自己的舉動惹老父親不快了,但這就是她的目的。她既不特別中意洋裝,也不是那么喜歡西餐,但既然定下了計(jì)劃,所謂做戲做全套,自然要面面俱到。心所有愛,不想嫁顧景鴻,老父親又遲遲不答應(yīng),要是自己還是又乖巧又聽話,那就不是她白錦繡了。就是要這樣和老父親鬧上幾個不大不小的別扭,才會顯得自己也是真的生氣了。
她一遍遍地想著接下來的計(jì)劃步驟,十分興奮,加上天氣也有點(diǎn)熱,這個晚上,很晚了還遲遲沒有睡著。